第81章：深渊回响
寒冷。
这是林墨将头部浸入模拟训练池时的第一个，也是最深刻的感受。即使穿着最新款的“深潜者”基础训练服，恒温系统努力运作，那股仿佛能穿透骨髓、渗入灵魂的寒意，依旧沿着脊柱悄然爬升。这不再是阿尔卑斯山雪的凛冽，而是海洋深处，阳光无法触及之地的、亘古的冰冷与死寂。
眼前的世界在头盔内置的多光谱视界中重组。原本清澈的池水被渲染成不同的色彩层次——蓝色的水温梯度，绿色的模拟水流，以及被特意投放的、代表障碍物的红色网格。声音变得迟钝而怪异，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在水下被放大，而外界的声响则模糊不清。
“适应你的新‘感官’。”楚锋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带着特有的沉稳，“水介质会扭曲光线，衰减声音，限制你的速度和灵活性。‘深潜者’组件是为了弥补这些劣势，但前提是，你们必须学会像鱼一样思考，而不是穿着铁皮的陆地生物。”
训练是严苛且高效的。
第一项：静默机动。 林墨、磐石和船长在巨大的环形训练池底部练习使用“矢量喷水推进靴”。起初是笨拙的翻滚和难以控制的加速，水流被搅得一团糟。但渐渐地，林墨开始找到诀窍——细微的脚踝角度调整，配合腰胯的核心发力，能让他在水中完成近乎无声的转向和悬停。他强化后的身体协调性在这里发挥了优势。相比之下，磐石更习惯暴力推进，制造出明显的水流扰动，在训练中被教官多次“点名”。船长则展现出老水手的直觉，动作流畅，更善于利用水流和环境掩护。
第二项：声呐感知与目标识别。 他们学习使用“低语者”声波成像仪。主动声呐波束如同一把无形的扫帚，将前方水域的轮廓“刷”进头盔显示器。需要区分岩石、金属残骸、海草群以及……移动的生物信号。训练系统会随机投放仿真鱼类（无害）和代表“银梭”的快速移动小目标。林墨的感知能力在此得到延伸和互补——他能“感觉”到生命体的存在和大致情绪（如模拟攻击性鱼类散发的“躁动”信号），再结合声呐的精确轮廓，判断效率远超他人。
第三项：武器平台操作。 “刺针”水下磁轨弩的后坐力被水缓冲，感觉奇特。射击时需要预判目标移动和水流对箭矢的偏转影响。林墨在静态靶上很快能做到百发百中，但移动靶，尤其是快速变向的小型目标，仍需大量练习。特制的高爆穿甲箭和神经毒素箭各有用途，前者用于破坏设备或厚重防护，后者针对生物目标，力求高效瘫痪。他们还练习了投掷“帷幕”微粒云雾弹，灰色的颗粒在水中迅速扩散，形成有效的视觉和声学屏障。
第四项：应急脱离与团队配合。 这是最紧张的部分。模拟警报响起，代表他们“暴露”，训练池的多个出水口会释放出高速移动的、带有轻微电击（以示警告）的仿生攻击器，模拟被“银梭”集群追杀。小队必须立即组成防御阵型（磐石和船长在前方用“低语者”进行最大功率的短促定向驱散，制造混乱），边用“刺针”精准点杀突破的个体，边向指定的“安全出口”（平台入口模拟点）机动。过程中必须保持紧凑队形，避免有人掉队陷入包围。
在一次高强度的综合演练中，意外发生了。为了躲避一组从侧面袭来的高速攻击器，磐石做了一个剧烈的规避机动，推进器功率过大，身体撞上了池底一个未经标识的凸起物。虽然他本人凭借强悍体质无事，但固定在他“戟”平台背部、处于测试状态的“低语者”声波驱散器核心模块外壳，却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磐石！你的设备！”林墨的感知敏锐地捕捉到从那裂缝中泄露出的、一丝不稳定的高频能量波动，这波动与训练系统设定的攻击器驱动频率有些许重叠。
“小问题，外壳擦伤。”磐石检查后报告，并未在意。
然而，在接下来的演练中，当磐石再次使用驱散器时，那道裂缝导致发射的脉冲波形发生了不易察觉的畸变和频率飘移。原本应该精准驱散前方攻击器的脉冲，有一部分能量散射开来，其频率意外地覆盖了训练池深处，几个处于休眠状态的、更高阶的“指挥型”攻击器模拟单元的唤醒频段！
演练设定瞬间改变！
刺耳的警报声变成了一种连续的、带有某种韵律的嗡鸣！更多的攻击器从隐藏的发射口涌出，不仅如此，它们的行动模式不再是简单的直线冲锋，开始出现包抄、佯攻、甚至简单的协同攻击，如同被无形之手指挥的狼群！
“怎么回事？系统升级难度了？”船长在频道里喊道，一发电击箭擦着他的头盔飞过。
“不对！攻击模式变了！有指挥节点！”林墨大喊，他的感知全力张开，在水中虽然范围受限，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攻击器集群的后方，有几个特定的信号源在散发着强烈的、带有引导和协同意味的指令波动！正是磐石那畸变的驱散脉冲，意外激活了它们！
“找到指挥单元！优先摧毁！”楚锋的声音冷静地传来，他也在观察席上注意到了异常。
林墨将“低语者”切换到最高精度成像模式，声呐波束如同手术刀般扫描。有了感知的指引，他迅速锁定了三个隐藏在池壁凹槽内的、体积稍大的特殊攻击器。
“三点钟方向，池壁凹槽，深度两米，三个目标！”林墨报告坐标。
“掩护我！”磐石怒吼一声，暂时关闭了有问题的驱散器，端起“刺针”弩，凭借蛮横的稳定性，在微微晃动的悬停姿态中，接连射出三箭！
嗖！嗖！嗖！
三支高爆穿甲箭精准地钻进凹槽，沉闷的爆炸声通过水体传来，凹槽内闪过火光。
那带有韵律的嗡鸣声戛然而止。剩下的攻击器群立刻失去了协同，恢复成混乱的个体冲锋模式，很快被小队合力清理。
演练结束，小队浮出水面。每个人都喘着粗气，不仅仅是体力消耗，更是因为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接近真实危机的变故。
霍华德总工和技术团队已经围了上来，第一时间检查了磐石背上那台损坏的“低语者”。
“啧，外壳材料在低温盐水长时间浸泡下的韧性还是不够……更麻烦的是这频率飘移。”霍华德皱着眉头分析数据，“幸好是在训练中发现！要是实战中，你这歪掉的‘哨子’，可能就不是唤醒几个训练靶，而是直接把整个海底的‘银梭’老妈子都给吵醒了！”
他的话带着后怕。众人回想起刚才那些攻击器被指挥后的凶猛与狡诈，如果换成成千上万真正的、嗜血的变异鱼群……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原型装备，全面检测！尤其是频率发生器和高精度部件！绝不允许带着隐患下水！”楚锋严厉下令。
林墨摘下头盔，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刚才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但也收获颇丰。他亲身体验了水下作战的独特压力，验证了新装备的效能和潜在风险，更重要的是——他确认了自己的感知能力在水下依然有效，且能与技术装备形成互补甚至引导。他能“感觉”到那些指挥单元，这或许是未来应对集群生物攻击的关键。
然而，一丝隐忧也浮上心头。磐石装备的意外，暴露了他们的技术并非完美无瑕。而敌人藏在暗处，他们所面对的“银梭”，究竟是被动防卫的生物，还是如训练中那样，可能受更高级单位指挥的“生物兵器”？
训练池的水面逐渐恢复平静，倒映着天花板冰冷的灯光。但每个人都知道，真正的深渊，那北大西洋冰冷黑暗的海水，正在远方等待着他们。那里不会有演练重启按钮，任何失误，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们需要更熟练，更谨慎，更……了解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第8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