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熹微的晨光透过客栈窗棂,柔和地洒在床榻上。蓝曦臣率先醒来,宿醉带来的轻微头痛让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然而,当他睁开眼,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那点不适瞬间被巨大的惊愕与一丝慌乱取代。
林昭正安静地睡在他身侧,呼吸均匀,面容恬静。这还不是最让他震惊的——他的视线下移,赫然发现自己那条素来象征着约束与仪态的抹额,此刻正一端系在自己腕间,另一端,则牢牢地系在林昭纤细的手腕上,将那白皙的肌肤衬得愈发醒目。
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碎片化地涌入脑海:彩衣镇……糕点铺……那带着酒香的“醉玉酥”……然后便是天旋地转,以及之后种种黏人、撒娇、甚至……系抹额的荒唐行径!
蓝曦臣的耳根“唰”地一下红透了,一路蔓延至脖颈。他……他昨日竟在卿玥面前如此失态!还……还用了抹额……这……
他心中又是懊恼又是羞窘,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试图在不惊醒林昭的情况下,解开那系得歪歪扭扭却异常牢固的结。指尖因紧张而有些微颤,好不容易才将那抹额从两人腕间分离。
正当他松了口气,准备悄悄起身时,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清澈的琥珀色眼眸。
林昭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侧躺着,以手支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慌乱无措的模样,唇边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泽芜君这是……酒醒了?”她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些许沙哑,慵懒而迷人,“醒了便想解了‘束缚’溜走?莫非昨日那些‘永远不分开’的话,都是醉后胡言?”
蓝曦臣被她问得语塞,脸上热度更甚,窘迫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还有半分平日温润宗主的风范?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卿玥,我……昨日失态,唐突你了……”
看他这副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模样,林昭心中的玩闹之意更盛。她故意凑近了些,指尖轻轻点在他依旧泛着红晕的脸颊上,学着他昨日的语调,软声道:“曦臣哥哥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昨日可是抱着我不肯撒手,还说……唔……”
她的话未能说完,因为羞窘至极的蓝曦臣,竟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眼中满是求饶之色:“卿玥……别说了……”
那模样,活像一只做了错事被主人抓包的大型犬,哪还有昨日的“嚣张”气焰?林昭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如同盛满了星子。她拉下他的手,握在掌心,不再逗他,语气温柔了下来:“好了,不逗你了。快起身吧,我们该回云深不知处了。”
蓝曦臣看着她明媚的笑颜,心中那点羞窘渐渐被满满的暖意取代。他反握住她的手,低声应道:“好。”
两人整理好仪容,返回云深不知处。一路无话,却自有温情在彼此间流动。
回到云深,林昭便将昨日在彩衣镇采购的礼物一一取出分发。
她先给了林谦睿一方上好的徽墨与一套湖笔,正合他严谨好学的性子。林谦睿接过,虽依旧板着脸,但眼底的喜色却掩不住,恭敬道谢:“多谢阿姐。”
接着是给林瑾的,是一套栩栩如生的面人,捏的正是她平日里活泼娇憨的模样,还有几包彩衣镇最有名的蜜饯果子。林瑾欢喜得直接扑上来抱住林昭:“谢谢阿姐!阿姐最好啦!”
给聂怀桑的是一本新搜罗来的山水游记孤本,以及一柄极为精巧的镂空雕花折扇。聂怀桑如获至宝,连连作揖:“多谢卿玥妹妹!还是卿玥妹妹懂我!”
轮到魏无羡时,林昭递过去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点心盒子。
魏无羡接过,掂量了一下,又闻了闻,脸上露出些许失望,撇撇嘴:“林姑娘,就只是糕点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他嗜酒,对点心兴趣不大。
林昭见状,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魏公子,这可不是普通糕点。你回去悄悄打开,包你满意。记得,别让忘机哥哥瞧见。”她特意强调了“悄悄”和“别让忘机哥哥瞧见”。
魏无羡一听,眼睛瞬间亮了,那点失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好奇与兴奋。他贼兮兮地凑近:“哦?莫非是……?”他做了个饮酒的动作。
林昭但笑不语,算是默认。
魏无羡立刻将点心盒子宝贝似的揣进怀里,拍着胸脯保证:“明白明白!多谢林姑娘!哦不,多谢未来嫂嫂!”他这声“嫂嫂”叫得顺口,引得一旁的蓝曦臣无奈摇头,林昭也是微微脸红。
最后,林昭又拿出两个礼盒,递给魏无羡:“这是给江姑娘和江公子的。”
给江厌离的是一支玉质温润、雕刻着缠枝莲纹的发簪,样式清雅,符合她一贯的温婉气质。给江澄的,则是一把打造精良、寒光闪闪的短匕,匕鞘上清晰地刻着云梦江氏的九瓣莲徽纹,既实用,又暗含对其身份的认可。
魏无羡看着这两份礼物,神色复杂了一瞬,随即笑道:“好,我一会儿就给他们送去。我代师姐和江澄,多谢……林姑娘了。”他终究没再叫“嫂嫂”,在涉及云梦江氏的事情上,他心中依旧有着一丝难以言说的隔阂。
林昭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她送礼,是出于礼节与在云深同窗一场的情分,至于对方如何想,她并不在意。
礼物分发完毕,众人皆大欢喜(除了尚不知糕点玄机的蓝忘机)。魏无羡揣着他的“宝贝”糕点,迫不及待地想找地方“鉴定”一番;林瑾拉着聂怀桑去看她的新面人;林谦睿则捧着文房四宝回去了。
蓝曦臣看着眼前这温馨热闹的一幕,又看向身旁眉眼含笑的林昭,只觉得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宁静填满。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辛苦你了,卿玥。”
林昭回以一笑,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和煦。这云深不知处的日子,因了这些鲜活的人与真挚的情谊,似乎也变得愈发可爱起来。而那份独属于他们二人的、系于抹额之上的承诺与未来,也在这平淡温馨的日常里,悄然生根,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