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树有个怪脾气——它只在月夜开花。
花是透明的,像冰雕,月光一照就在地上投出彩虹般的光斑。开花时,整棵树会发出风铃般的声音,听着让人心静。
寨子里的人管这叫“月华祭”,每到月圆之夜就聚在树下,听花铃,赏光斑。阿香嫂会准备月糕,陈远会讲关于月亮的故事,阿木则带着守卫队维持秩序——虽然根本没人闹事。
光织者在寨子住下后,生活又添了新花样。他们教我们用光丝编织各种东西:会自己发热的毯子,能调节亮度的灯笼,甚至还有能记录声音的绣品。
我最喜欢的是记事光绸。把重要的事绣上去,它会自动整理排序,需要时轻轻一抖,所有记忆就像画卷一样展开。
“这个好。”陈远如获至宝,“以后整理史料方便多了。”
但光织技术学起来可不简单。光丝对情绪特别敏感,心情烦躁时编出的东西容易打结,心平气和时才能编得顺滑。
阿木学得最吃力。他是个战士,习惯了直来直去,光丝却要温柔对待。有次他编个最简单的杯垫,编到一半光丝突然炸开,糊了他一脸。
“不学了!”他气呼呼地扔掉光梭。
光织老师耐心地捡起来:“愤怒的光丝会伤人,平静的光丝才听话。”
慢慢的,阿木还真学会了。现在他不仅能编杯垫,还能编护腕。训练时戴上,光丝会自动强化防御。
水晶树开花后的第二个月,出了件怪事。
那天我正在图书馆帮忙分类新到的光织典籍,小火突然疯狂摇晃,叶子烧得通红。
“又怎么了?”我跑出去。
小满树苗也在抖动,水晶树的花铃响成一片。十棵树同时指向西方——不是警告,更像是...召唤?
陈远查监测数据:“西方五百里,有强烈的同源能量反应。”
“同源?”阿木皱眉,“意思是...和我们一样?”
我们立即组织侦察队。这次我非要跟着去,陈远也坚持要记录第一手资料。
向西走了七天,进入一片我们从未踏足的群山。这里的地形很怪,山是倒着长的——尖朝下,底朝天。树木横着长,溪水往上流。
“空间扭曲了。”陈远边记录边说,“可能是上次大战的残留影响。”
在群山深处,我们找到了能量源——那是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光茧,有房屋那么大,表面流转着七彩光芒。
“这是什么?”我伸手想碰,被光织者拦住。
“是未出生的世界。”光织者声音里带着敬畏,“一个还在孕育中的新世界。”
光茧似乎感应到我们,表面浮现出影像:有森林,有海洋,有奇异的生物,还有一个刚具雏形的文明。
“它在求助。”小满树苗通过心灵感应告诉我们,“它需要引导才能正常诞生。”
引导一个世界诞生?这任务太大了。
我们通过星门召集了所有世界的智者。树人长老,石灵贤者,鱼人大祭司,蘑菇人长老会...连光织者的长老团都来了。
会议开了三天三夜。最后得出结论:新世界需要“模板”——成功世界的经验和知识。
“把我们的历史、文化、技术整理成信息流,注入光茧。”陈远提议,“但要小心,不能强加我们的意志。”
于是史上最大的知识整理工程开始了。每个世界都贡献出自己最精华的部分:森之民的共生哲学,石灵的平衡之道,鱼人的流动智慧,蘑菇人的集体意识...
光织者负责编织信息流,确保知识有序传递。这项工作精细到令人发指,一条信息流就要编上百万根光丝。
我负责协调各世界的意见分歧。石灵觉得该多教点结构学,鱼人认为流体力学更重要,蘑菇人强调集体协作最关键。
“都要教,”我拍板,“但分主次。基础生存知识优先,哲学理念其次。”
工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完工那天,所有参与者都累瘫了。光织长老的手在发抖——他编了太多光丝,需要休养半年。
注入仪式在月圆之夜举行。十棵树围成圈,水晶树的花铃齐鸣。知识流像银河般注入光茧,光茧开始有节奏地搏动,像颗巨大的心脏。
“成功了...”陈远声音哽咽,“一个新世界...要诞生了。”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远处的山峦突然裂开,涌出大量的暗影生物——不是暗影行者,更像是...暗影野兽。
“它们在抢夺新生世界的能量!”阿木拔剑。
战斗爆发了。暗影野兽比暗影行者更难对付,它们没有理智,只有吞噬的本能。更可怕的是,它们会分裂——砍成两半就变成两只。
“保护光茧!”树人长老用根系筑起围墙。
石灵用结界封锁天空,鱼人召唤暴雨冲刷,蘑菇人释放催眠孢子。但暗影野兽太多了,杀不完。
眼看防线要被突破,光茧突然发出强光。从光中走出一个身影——是新世界的意志化身。它还很模糊,像个光影构成的婴儿。
“危险...”它发出稚嫩的声音,“害怕...”
小满树苗突然光芒大放。它通过心灵感应对新世界说:“别怕,我们保护你。”
十棵树的力量汇聚,形成光罩护住光茧。新生世界似乎获得了勇气,开始反击——它用我们传授的知识,创造出光之卫士。
这些卫士由纯粹的能量构成,拿着光剑,披着光甲。虽然数量不多,但战斗力惊人。
在联军和新世界卫士的合力下,暗影野兽终于被击退。最后一只野兽被光剑刺穿时,发出一声不甘的嚎叫,化作了黑烟。
危机解除,新生世界的光影渐渐清晰。它变成了一个少年模样,对我们行礼:“谢谢各位老师。”
陈远激动得语无伦次:“你...你学会了?”
少年点头:“所有知识都已吸收。但实践还需要时间。”
他邀请我们参观正在成型的世界。通过光茧的“窗口”,我们看到森林在生长,河流在开辟,第一批原生生物正在苏醒。
“很美。”阿香嫂擦着眼角,“像个刚出生的孩子。”
我们与新世界建立了正式联系。它给自己起名叫“晨曦”,说是诞生于黎明前的黑暗,见证过守护之光。
晨曦世界加入联盟后,带来了新变化。它的能量特性很特别——能加速植物生长,净化水源,甚至能轻微地扭曲时间。
阿香嫂最先发现这点。她用晨曦世界送的种子种菜,原本要一个月的生长期,现在十天就能收获。而且菜特别甜。
“就是长得太快,来不及吃。”她笑着送菜给各家各户。
陈远对时间扭曲最感兴趣。他发现,在晨曦能量影响下,学习效率会提高。现在图书馆开了速成班,很多战士都来补习文化课。
“早知道当年有这么好的条件...”一个树人老兵感慨,“我也不会考了三次才通过语言测试。”
但晨曦世界也有自己的烦恼。它太年轻,很多事没经验。今天来问怎么调解种族矛盾,明天问怎么处理资源分配。
小满树苗成了它的“导师”。虽然不会说话,但通过心灵感应,它能分享月娆和小满积累的智慧。
水晶树则负责教它如何与创伤共存——新生世界在孕育期受过伤,留下了暗影的烙印。
“伤疤不是耻辱,”晨曦少年摸着自己胸口的光痕,“是成长的证明。”
日子一天天过去,晨曦世界快速成熟。它的文明开始绽放独特的光彩——他们发明了光乐,用不同频率的光波演奏音乐;创造了影画,用影子讲述故事。
最神奇的是他们的建筑。房子会随着心情变色,道路会根据交通流量自动拓宽,连桥梁都会在有人经过时开出欢迎的花朵。
“每个世界都有独特的礼物。”光织长老感慨,“这就是多元的意义。”
寨子现在有十一个世界的代表了。每月的联盟会议越来越热闹,有时争论起来,十几种语言齐飞,翻译器都忙不过来。
但奇怪的是,争吵归争吵,从没真的闹翻过。也许是因为大家都记得,曾经一起面对过什么。
这天黄昏,我坐在十一棵树下——十棵守护树,加上晨曦送的光苗。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光丝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远处,星门依然繁忙,但多了条通往晨曦的新通道。图书馆的灯火陆续亮起,训练场传来光剑碰撞的声音。
阿香嫂在准备晚饭,香气飘出老远。陈远在给新来的学员上课,声音透过窗户传出来。阿木在巡逻,和路过的树人战士打招呼。
寨子安静地呼吸着,像个大家庭。
夜深了,十一棵树同时发出柔光,互相缠绕,像在编织一张光的网。
这张网连接着万千世界,承载着无数生命。
网有破损,但可以修补;有结节,但可以抚平。
最重要的是,它还在生长,还在延伸。
明天,也许会有第十二个世界加入。
谁知道呢?
月光下,光网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