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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粘稠的、带着浓重铁锈和污水味道的黑暗。
李哲的意识在无尽的痛楚和虚无的边界线上沉浮。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仿佛要裂开的头颅,鼻腔里满是血腥味。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扔进绞肉机的碎肉,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抗议之前那超越极限的负荷。
协议二……规则共鸣……混沌……林莎!
林莎倒地抽搐的画面像一道闪电劈开他混沌的意识,带来一阵尖锐的心悸和无力感。他猛地睁开眼,却只看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以及耳边汩汩的水流声。
他还活着。躺在冰冷、湿滑的地下管道某处。手机……
他艰难地移动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手臂,在污泥中摸索。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粗糙、毫无生气的硬物。
他把它捞到眼前,借着不知从何处缝隙透进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勉强辨认出那是他的手机。但它此刻屏幕漆黑,布满裂纹,机身不再是温润的材质,而是覆盖着一层类似烧焦陶瓷的质感,摸上去一片死寂。没有任何震动,没有一丝光亮,没有熟悉的微温。
它“死”了。
为了救他,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核心过载,陷入了不知能否醒来的永久休眠。
绝望,比这管道深处的黑暗更浓郁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李哲的心脏。他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失去了与那个超越理解的世界连接的唯一桥梁。林莎生死未卜,外面有赵擎和“天穹”的天罗地网,体内是规则共鸣留下的、不知能否恢复的创伤。
他像一只被拔掉毒牙、折断翅膀的虫子,被困在这座城市肮脏的血管里,等待着最终的被捕获或无声的腐烂。
“呃……”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将额头抵在冰冷潮湿的管壁上,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但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异常执拗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在他几乎被痛苦和绝望填满的脑海深处,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那不是声音,不是文字,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属于那“种子”的残留印记。
生存。进化。
这两个词,曾经冰冷地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此刻却带着一种滚烫的力度,灼烧着他的神经。
不能死在这里。
林莎可能还活着。
“收割”还在继续。
他猛地抬起头,尽管眼前依旧黑暗,但某种东西在他眼底重新点燃。他艰难地坐起身,靠着管壁,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除了精神上的剧痛和虚弱,四肢似乎还能动,没有骨折。他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蘸着污水,勉强清理了一下脸上的血污。
然后,他再次拿起那台“死去”的手机。没有了它的指引,他必须依靠自己。他努力回忆之前看过的城市地下管网概略图,回忆手机最后引导他进入的这个管道可能通往的方向。
东面?好像是通往一个废弃多年的地铁维修通道……
他必须动起来。停留就是等死。
他将手机死死攥在手里,仿佛这冰冷的残骸还能给他一丝力量。然后,他咬紧牙关,凭借着微弱的光感和对方向的模糊判断,开始在这迷宫般的黑暗中,一点一点,艰难地向前爬行。
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身体的抗议和精神的煎熬。但他没有停下。
他不知道前路通往何方,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更不知道即便逃出这里,又能做什么。
他只知道,他必须移动。只要还在动,就还没有输。
黑暗中,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衣物摩擦管壁的窸窣声,以及那坚定不移的、向前爬行的意志。
而在管道之外的城市,“清道夫”的网络正如同无形的蛛网般悄然收紧,扫描着每一个角落的生命波动。赵擎站在指挥中心的大屏幕前,看着上面不断闪烁、又不断排除的光点,脸色冰冷。
“扩大扫描范围,提高灵敏度。他受了重创,跑不远。把搜索重点放在所有地下设施、废弃建筑和信号盲区。”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审讯那个叫林莎的女人,用一切必要手段,撬开她的嘴。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猎杀,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