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报告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纸张边缘几乎碰到他擦拭枪支的绒布。
然后,安倍雪灯没有退回原来的位置,反而又靠近了些,俯下身,手臂似是不经意地撑在桌沿,形成了一个将他半笼在身侧的姿势。一缕黑色的发丝垂落,轻轻扫过琴酒握着撞针的手背。
“看看这个,”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柔,带着一丝近乎耳语的气音,就响在他耳边几厘米处,“我们新来的狙击手,嗅觉倒是挺灵。”
琴酒擦拭枪管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缕擦过手背的头发和近在咫尺的气息都不存在。他的目光冷冰冰地落在报告上,快速扫过那些关于可疑车辆和模糊身影的描述。
“他怀疑有警方的人在盯着7号仓。”安倍雪灯继续说着,指尖在报告上“警方侦查人员”那几个字旁边点了点,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虽然图像模糊得根本认不出是谁……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是吗?”他微微偏头,目光从报告移向琴酒线条冷硬的侧脸,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这次要‘转运’的东西,那位先生特意提过要小心。万一出了差错……”
安倍雪灯没有把话说完,但留下的意味很清楚。琴酒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绿色的眼珠转向她,那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两人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自己的倒影。
“确认了吗?”琴酒问,声音依旧平稳冷硬,听不出情绪。
安倍雪灯轻轻笑了一声,那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耳廓。“正在核实。不过你知道的,这类侦查往往很隐蔽,等完全确认,可能就晚了。”
说着,另一只手忽然抬起,不是去碰琴酒,而是极其自然地将他风衣领口一处几乎看不见的细微褶皱抚平。
“你觉得呢,Gin?”他收回手,重新撑在桌沿,声音里带着点征询,又似乎藏着别的什么,
“是相信我们新人的直觉,多费点心思布置,还是……赌一把运气?”安倍雪灯的目光落回他脸上,带着一种微妙的笑意,那笑意不达眼底。
“但时间不等人。”安倍雪灯缓缓道,“如果真的有老鼠闻到味了,这次行动可能已经暴露。我们需要做两手准备。”
琴酒同意了。于是,苏格兰顺理成章地得知,自己发现的线索被高层重视,此次任务可能存在警方埋伏的风险。
这符合他作为组织成员应有的认知——任务有风险,需要更小心。
然而,安倍雪灯通过一个极其隐蔽的、模仿组织内部通讯格式的虚假指令,向苏格兰传递了另一条“绝密”信息。
内容大致是:因风险过高,原定7号仓的转运取消,改为……要求苏格兰在指定时间前往7号仓进行一次最终环境确认后,即行撤离,等待进一步指令。
这条信息被巧妙地嵌入到苏格兰日常接收的、经过安倍雪灯筛选过的任务简报流中,出现得突兀又自然,带着高层命令特有的简洁和不容置疑。
苏格兰收到了这条信息。他陷入了巨大的矛盾和挣扎。如果这是真的,意味着组织高层已经察觉风险并改变计划。
但让他独自去进行“最终确认”?这不合常规,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是一个陷阱?他想起了安倍雪灯此前种种意味深长的举动和言语。
另一方面,如果警方真的会在原定时间行动,那么前往7号仓,无异于自投罗网。但若不去,违背了这条“高层指令”,同样会引起怀疑。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忠于职责和保护同伴的本能,以及对安倍雪灯真实意图的揣测,促使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必须将“警方可能在原定转运时间于7号仓设伏”这一关键情报,以最快速度传递给警视厅。
同时,自己也需要去7号仓附近进行观察,确认情况。他使用了最高紧急等级的密电,将情报精简发送。
他的一切通讯,都在安倍雪灯和中村悠真预设的监控之下。这次“泄密”行为,被完整记录。
组织的室内射击训练场回荡着单调的枪声。降谷零完成了一组移动靶速射,摘下降噪耳机时,余光瞥见诸伏景光正站在不远处的装备柜前,似乎是在检查狙击步枪的瞄准镜。他的动作很专注,但降谷零注意到他的指尖在调节旋钮时,有着几不可察的停顿,频率比平时略快。
降谷零将手枪放回枪架,用毛巾擦了擦手,状似随意地走了过去。他在旁边的柜子停下,取出自己的配枪部件开始保养。
“听说你最近任务挺勤。”降谷零开口,声音不高,刚好能被对方听到。他没有看苏格兰,目光落在手中的撞针上,用绒布仔细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