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瞎子岭的腥风
长白山的清晨,雾气裹着寒气往人骨头缝里钻。张把头攥着鹿皮水壶,眯眼扫过山岭:“李来顺,记着规矩——进山先拜山神,见参不喊参,喊‘棒槌’,听见没?”
身后二十出头的李来顺紧了紧背上的竹篓,喉结动了动:“张把头,这山里真有那老把头留下的‘神参’?您师父都失踪三年了,还能找着?”
张把头没吭声,左臂的旧疤突然刺痒。三年前,师父老把头带他进黑瞎子岭寻“六品叶”,再没出来。他蹲下身,指尖沾了沾泥土:“闭嘴,味儿不对。”
林间忽然传来簌簌响动。李来顺猛地抬头,几米外灌木丛炸开,黑熊的嘶吼震得树叶乱颤。那畜生足有两人高,獠牙泛着血光,直冲李来顺扑来。
“趴下!”张把头甩出腰间的索绳缠住树干,抽出猎刀。李来顺却僵在原地,裤腿抖得像筛糠。黑熊爪风扫过,他后背的铜烟袋“啪”地掉落在地。
张把头飞身跃起,刀锋刺向熊喉,却偏了半分。熊掌横扫,他右肩被拍中,踉跄跌进泥潭。李来顺这才回神,抓起石块砸向熊眼。黑熊吃痛咆哮,转身扑向李来顺。
“规矩!规矩懂不懂?!”张把头嘶吼着,忍痛拽住熊后腿,血顺着猎刀滴进泥里。李来顺终于醒悟,摸出竹篓里的红绳系在腰间,这是放山客引开猛兽的“血引子”。他狂奔绕树,黑熊追着他的身影远去。
待兽吼渐消,张把头撑起伤肩,捡起那铜烟袋。烟袋上刻着“老把头”三字,正是师父的物件。李来顺喘着粗气爬回:“把头,这、这熊咋跟疯了似的……”
“黑瞎子岭的规矩,见参不喊参。你方才一惊一乍,气味乱了,熊才发狂。”张把头擦去嘴角血,望向岭深处。三年前,师父也是这般追着“六品叶”的踪迹,消失在这片禁区。
暮色渐浓,二人扎营。李来顺偷偷擦拭铜烟袋,父亲临终前攥着它念叨:“山神诅咒,老把头……”。张把头忽然起身,远处篝火映出人影——赵老猎户正倚在树后,眼神如鹰隼。
“张把头,又进禁区了?”赵老猎户瘸着腿走近,嗓音沙哑,“三年前你师父非要找那‘神参’,结果呢?这山里,有不干净的东西盯着呢。”
张把头攥紧烟袋:“老赵,你知道什么?”
赵老猎户冷笑,吐出一口烟:“知道的,都死了。”
夜风骤起,林间传来似人非人的呜咽声。李来顺攥紧了刀。
二、禁区的痕迹
黑瞎子岭的夜,比刀锋还冷,风雪裹挟着腐叶与腥气,如无数冰冷的手指抠进骨髓。张把头裹紧破旧的狍皮袄,指尖抚过铜烟袋上“老把头”三字,眼窝深陷如潭,仿佛要将那三个字刻进灵魂。李来顺蹲在篝火旁,将冻僵的手凑近火苗,火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耳畔仍回荡着昨夜林间的呜咽声,那声音时而如垂死老者的喘息,时而似婴孩啼哭,挠得人心慌,挠得人骨头缝里发颤。
“把头,这禁区真这么邪?”李来顺咽了口唾沫,望向远处被雾笼罩的山脊,雾中隐约有黑影晃动,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张把头没答,只将烟袋揣进怀里,起身踩雪。积雪下,枯枝断裂的痕迹清晰可见——切口整齐如镜,绝非野兽利爪或獠牙所能为,分明是刀劈的。
“是柳叶刀。”张把头蹲下,指腹摩挲断枝,喉头滚动,“三年前,师父用的就是这种刀,刀柄缠着红绳,说是能辟邪。”他抬头,瞳孔骤缩——前方树干上,刻着一道歪斜的“十”字,刀痕已泛黑,边缘却渗出暗红,仿佛刻痕仍在流血。这符号与放山客标记“参”的规矩截然不同,十字本应指向珍宝,此刻却如一道狰狞的伤口,劈开禁区的寂静。
李来顺凑近,喉头一哽,声音打着颤:“这、这是老把头留下的?可规矩里,标记参苗才用十字啊……难不成,他在这儿找到了比‘六品叶’更邪性的东西?”他话音未落,指尖触到树干,忽觉一股寒意自掌心窜上脊梁,树皮竟渗出黏稠的黑液,腥臭刺鼻。
张把头未语,忽闻风中传来异响。他猛地拽住李来顺后退,一道黑影自树梢掠过,腥气扑鼻。定睛一看,竟是一头浑身漆黑的野狼,双目赤红如血,喉间发出低沉嘶吼。狼群最忌孤狼独行,这畜生却独守在此,爪尖抠进树皮,涎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竟将积雪蚀出小坑。
“退!”张把头抽出猎刀,刀柄因紧张渗出冷汗,刀刃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芒。李来顺后背紧贴树干,掌心攥紧红绳“血引子”,那红绳是他爹临终前塞给他的,此刻却冰凉如铁。野狼却未扑来,只围着刻痕的树干转圈,爪痕在雪地上留下诡异的圆形图案,每一圈都精准重合,仿佛遵循某种古老仪轨。
忽有风雪骤起,李来顺的铜烟袋被风掀出,坠入雪坑。他慌忙俯身去捡,却触到坑底一物——半截生锈的罗盘,指针歪斜,刻度间嵌着冻住的暗红血迹。张把头接过罗盘,指尖颤抖:“师父的……他从不离身的。”罗盘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山魂有眼,盗者必惩”,字迹已被血渍浸透,仿佛诅咒。
风雪更烈,林间呜咽声再度逼近,如无数冤魂在耳畔低语。张把头当机立断:“走!这地方不对劲!”二人刚退数步,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回头望去,刻痕树干轰然倒塌,露出下方一个凹陷的雪坑,坑底散落着几片泛黄的纸页,纸上画着扭曲的人形,周身缠绕符咒,墨迹已渗血般晕开,如无数条挣扎的蜈蚣。
李来顺欲上前,却被张把头一把拦住:“别碰!是‘锁魂阵’。”他眯眼打量坑边插着的七根枯枝,呈北斗七星之位,中央纸页上的人形双目被朱砂点红,此刻竟在风中微微颤动。张把头声音发涩,喉间挤出字:“这是满族老萨满的封阵,镇邪祟的……师父怎会设这种阵?除非……他遇到了比黑熊更凶的东西。”
正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惊起林间鸦群。鸦群飞过时,竟纷纷坠地,翅根渗出血珠。张把头脸色骤变,这深山禁地,竟有火药味!二人循声疾奔,雪地上赫然出现一串新鲜脚印——靴底带铁钉,绝非放山客的鹿皮靴。脚印尽头,是一滩凝固的黑血,血泊旁散落着几枚陌生的铜纽扣,纽扣背面刻着模糊的“龙”纹,龙爪却呈鹰钩状,狰狞扭曲。
李来顺捡起一枚纽扣,指尖沾了血,那血竟烫得他缩手:“把头,这像是……军爷的衣裳扣子!可这龙纹,咋这么邪性?”
话音未落,风雪中传来赵老猎户沙哑的笑声,笑声里掺着恨意与惧意:“军爷?嘿嘿,那叫‘黑鳞帮’,三年前就来过,专挖禁区的‘神参’,你师父不肯交,他们就……”他瘸着腿从树后转出,右腿伤口渗着脓血,伤口边缘竟泛着青紫,似被毒虫啃噬。他猛地指向血泊,眼中血丝密布,“如今,他们又回来了,还带着更邪乎的东西!”
张把头攥紧罗盘,齿缝迸出字:“老赵,当年你也在场?”
赵老猎户忽然撕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刀疤,疤痕如蜈蚣盘踞,此刻竟在微微跳动。他嗓音如破锣:“在场?他们砍了我一刀,扔进雪沟,说我多嘴!可我没死,我爬了出来,亲眼看见他们拖走了你师父……拖走时,你师父嘴里还喊着‘山魂醒了!山魂醒了!’”他忽然压低声音,瞳孔放大,“那帮孙子,这次冲着更大的东西来了,神参?呵,他们是要挖山魂!挖了这山的眼珠子!”
李来顺闻言色变,铜烟袋在手中发烫,烫得他掌心灼痛。张把头却望向远处山脊,风雪中似有黑影晃动,黑影头顶竟有双角,如鹿非鹿,如鬼非鬼。他咬破指尖,在雪地上画出一道符,血痕与锁魂阵的符咒遥相呼应,血符竟自燃起幽蓝火焰:“师父在引我们……去阵眼。”
夜色渐浓,三人踏着血脚印与符痕,向禁区深处行去。李来顺回头望去,孤狼仍守在锁魂阵旁,喉间呜咽竟似悲鸣,狼目映着血符的蓝火,竟泛出泪光。山风掠过,纸页上的血符忽自燃起,火光映出张把头眼中灼灼火光,那火光里,有恨,有悔,更有誓死的决绝:“老把头,您到底在守什么?这山魂……又是什么?”
风雪中,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啸,啸声里掺着人语,似在喊:“找到了!神参的根脉……在这儿!”
三、铜烟袋的秘密
李来顺攥着铜烟袋,掌心灼痛如烙铁。篝火在风雪中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仿佛被无形的手撕扯。张把头面色煞白,喉结滚动,猎刀在手中颤抖,刀柄上“老把头”三字被汗渍浸得发黑。赵老猎户倚树喘息,瘸腿伤口渗出的脓血竟泛起诡异的青芒,滴落处积雪滋滋作响,如被毒虫啃噬。
李来顺忽觉烟袋内壁有凹凸,指甲一抠,竟掰开一道暗格——一卷泛黄的纸轴滑落,纸上墨迹斑驳,画着黑瞎子岭的地图,红线如血,蜿蜒绕过所有“活参地”,直指禁区核心的断魂崖。终点处标着一个血色“卍”字,符咒缠绕,旁书小楷:“山魂之眼,生者勿近,逆者魂裂”。字迹苍劲如刀刻,每一笔都渗着血痂般的暗红。
“这是师父的手笔!可这路线……”张把头夺过纸轴,指尖颤抖如风中枯枝,“竟绕开了所有‘活参地’,直插禁区的核心!那血色符号,是萨满的‘镇魂印’,可图上标记的方位,分明是当年师父失踪的‘断魂崖’!”他忽抬头,望向远处山脊,瞳孔骤缩,仿佛看见深渊中的鬼火。
李来顺喉头滚动,耳畔嗡鸣如万千虫蚁爬行。纸轴背面还附着一张残页,字迹潦草如狂人涂鸦:“山魂非参,乃地脉之灵。三百年来,放山客以血契守之,若魂醒,则群山崩,百兽噬人……”末尾落款是“李守山”,正是他父亲的名讳!他猛然抬头,声音发涩,喉间如梗着冰碴:“把头,这、这契约上,有我爹的指印!血……还是新鲜的!”
张把头面色骤变,猎刀“哐当”坠地,溅起一片雪沫。他从未想过,师父的失踪竟与“血契”有关,而李来顺的父亲——那个沉默寡言的放山客,竟是契约的最后守护者。赵老猎户忽然冷笑,笑声掺着咳血,如破风箱嘶鸣:“嘿嘿,难怪黑鳞帮三年前要杀你爹,他们挖参是假,要破血契,召山魂才是真!那帮杂碎,早得了‘阴山经’,知道山魂脉眼藏的‘地龙髓’,一滴便能延寿十年,邪术炼之,可驭万兽!”
风雪骤然狂暴,如无数冤魂嘶吼着撕扯夜幕。纸轴地图上的血色“卍”字忽自燃,火光映出三人身后树影扭曲,如无数鬼手张牙舞爪。李来顺的铜烟袋猛然发烫,竟挣脱掌心,悬浮空中,袋口涌出缕缕青烟,青烟凝聚成一道虚影——那虚影身披鹿皮袄,手持柳叶刀,刀柄红绳在风中猎猎作响,正是老把头!
“爹?!”李来顺扑向虚影,却穿体而过,如触冰雾。虚影开口,声如洪钟,却带着腐锈之音,仿佛从地底墓穴传来:“李家的血,该醒了。黑鳞帮已破锁魂阵,山魂脉眼将裂,速至断魂崖,以血契镇魂!切记,魂眼之下,藏着你爹的魂灯……”虚影渐散,烟袋坠地,袋身浮现一道裂纹,裂纹蜿蜒如龙,正与地图上的红线重合,裂痕中渗出丝丝缕缕的紫气,触地即凝成冰晶。
张把头咬牙抓起猎刀,刀刃映出自己扭曲的面容:“走!断魂崖在西北十里,黑鳞帮怕是已到了!”三人踏雪疾奔,积雪下却现出新的脚印——靴底铁钉深陷,印痕更深,且带着暗红黏液。赵老猎户瘸腿踉跄,伤口脓血滴落处,积雪竟滋滋作响,如被酸蚀。他忽掏出一枚骨哨,哨身刻满符咒,凑唇一吹,凄厉哨声刺破寒夜,林中鸦群轰然惊起,黑压压扑向天际。
行至半途,李来顺忽停步,耳畔响起细碎嗡鸣,似有无数声音在低语。他闭目凝神,铜烟袋裂纹处渗出微光,光晕竟与四周树木根系相连,地下隐约传来震颤,如地脉在呼吸。“是山魂的脉动!”他睁眼,冷汗浸透衣襟,“断魂崖下,有东西在……苏醒!地脉在哭,树根在流血!”
前方忽现红光,浓雾中透出人影幢幢。张把头瞳孔骤缩——十余名黑衣汉子持火把而立,火舌舔着风雪,映出他们甲胄上的黑鳞纹,每一片鳞甲都泛着幽蓝冷光。为首者披黑鳞甲,面具狰狞如恶鬼,眼窟中透出两团绿火。正是黑鳞帮!甲胄男子高举罗盘,指针狂转,指向李来顺手中的铜烟袋,声音如铁器摩擦:“李守山的儿子?交出烟袋,饶你不死!否则,让你爹的魂灯,永镇断魂崖!”
李来顺攥紧烟袋,裂纹处光芒骤盛,地颤加剧。黑鳞帮众人脚下积雪轰然开裂,涌出黑色黏液,黏液触地即燃,火舌舔向众人靴底。甲胄男子嘶吼:“动手!挖开脉眼!阴山经上写的清楚,地龙髓就在崖底!”数人举锹铲向地面,土中忽窜出数条血藤,藤身布满尖刺,如赤蛇狂舞,缠住铁锹,藤上尖刺如獠牙,瞬间刺穿两人掌心,哀嚎声震裂寒夜,鲜血滴落处,血藤竟如活物般吮吸蠕动。
张把头猎刀出鞘,刀锋映出符咒,符咒在风雪中泛出金芒:“老赵,护住李来顺!这是山魂的警告!血契未成,魂眼一开,咱们都得成这畜生的口粮!”赵老猎户掏出一枚骨哨,哨声凄厉,竟引林中群鸦扑向黑鳞帮,鸦喙如铁,啄向黑衣人的眼窟。混战之际,李来顺被铜烟袋光芒笼罩,裂纹中涌出无数虚影——放山客先祖身披血契,持刀而立,齐声吟诵古谣:“以血为引,镇魂守脉;逆者,山噬之!地龙髓动,魂眼裂,万兽出,血染天!”
甲胄男子见状,拔枪瞄准李来顺。枪响刹那,铜烟袋光芒爆射,子弹竟凝滞半空,缓缓化为铁粉。李来顺掌心渗血,血滴落袋,裂纹合拢,袋身腾起龙形青烟,直冲断魂崖方向。崖顶积雪轰然崩塌,露出下方一道血色裂隙,裂隙如巨口,涌出紫雾,雾中隐约现出一尊鹿首人身的巨影,双目如血月,俯视众生。巨影鹿角上缠绕着无数锁链,锁链尽头,竟吊着数百盏魂灯,灯芯幽蓝,每一盏都映着一个扭曲的面容——皆是历代放山客的英魂!
“山魂醒了!这是‘魂灯狱’!”赵老猎户嘶吼,声音撕破喉咙。黑鳞帮众人瘫跪在地,甲胄男子面具裂开,露出一张布满鳞纹的脸,鳞纹下青筋暴起,如毒虫蠕动。李来顺被光芒托起,飘向裂隙,耳畔响起老把头最后的声音:“血契之子,镇魂吧!以你之血,燃魂灯,封地脉!记住,你爹的魂灯,在第九盏……”
四、雪崩与背叛
断魂崖上的风雪如刀,李来顺被铜烟袋光芒托举于裂隙之上,掌心鲜血滴入魂灯狱,灯芯幽蓝渐转赤红。崖底传来鹿首巨影的嘶吼,声震群山,积雪轰然崩塌,如天穹倾覆。雪浪裹挟着碎石,咆哮着吞噬一切,李来顺被雪流冲得身形不稳,铜烟袋裂纹中涌出的紫气却勉强撑起一道屏障。他咬紧牙关,继续吟诵血契古谣,每念一字,魂灯狱中的锁链便震颤一分,周身紫气愈发浓烈,竟在雪流中辟出一道空隙。
“护住魂灯!血契未成,山魂反噬,咱们都得死!”张把头嘶吼着,声音却被雪崩的轰鸣撕碎。他拼命拽住李来顺的衣襟,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雪浪冲散,二人瞬间被吞没于白色漩涡。李来顺在雪流中挣扎,眼前模糊,耳中嗡鸣,唯有铜烟袋的光芒如一缕执念,指引他继续吟诵。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血契非咒,是誓,是放山客与山魂的共生之约”,喉间涌起腥甜,却仍高吟不绝,仿佛要将血脉中的誓言刻入山魂骨髓。
就在此时,一阵诡异的骨哨声刺破雪崩的轰鸣。李来顺心头骤紧——这哨音分明是赵老猎户所有!他勉强回头,只见赵老猎户竟立于雪浪边缘,瘸腿不知何时痊愈,手中骨哨对准黑鳞帮首领,哨声如咒,引群鸦扑向对方。黑鳞帮首领面具裂开,露出布满鳞纹的脸,狰狞大笑:“赵瘸子,你女儿还在我们手上!不想她成魂灯狱第一千盏灯,就毁了那娃子的血契!”
赵老猎户面色惨白,喉间涌出鲜血。三年前,他正是为救被黑鳞帮掳走的女儿阿莲,被迫背叛放山客,泄露血契秘密。那夜,他遭诅咒瘸腿,女儿却依旧被困魂灯狱。他深知,魂灯狱中的灯芯每燃尽一盏,便是一魂永囚,而阿莲的灯芯已燃至三分之一。此刻,黑鳞帮首领的威胁如毒刺扎心,他攥紧骨哨,指甲深陷掌心,鲜血渗进哨孔,哨声愈发凄厉。群鸦疯狂扑向敌人,却也被黑鳞帮的利刃斩落,血羽纷飞如黑雪,每一片羽毛坠地,都化作一缕冰晶,映出阿莲被困时的虚影——她被锁链悬于魂灯狱第九盏灯前,周身缠绕着黑鳞帮的邪符。
雪崩愈发猛烈,断魂崖裂缝中喷涌的紫雾笼罩四周,鹿首巨影的锁链开始崩裂,地脉震颤如巨兽低吼。李来顺的血契还差最后一式,但雪流已将二人推向崖边。千钧一发之际,赵老猎户猛然掷出骨哨,哨身撞向黑鳞帮首领的面具,面具碎裂,露出一张被鳞纹吞噬的脸,绿火瞳孔中透出惊恐。首领嘶吼着掏出一枚黑铁筒,筒口喷出幽蓝火焰,直扑李来顺:“炸药!炸碎魂眼,地龙髓自现!”
火焰逼近,李来顺却忽觉体内血脉沸腾。铜烟袋光芒爆射,竟将炸药火焰凝滞半空,化为冰晶坠落。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向魂灯狱,第九盏魂灯骤然亮起——灯芯中浮现李守山的虚影,虚影抬手,一道血符射入李来顺眉心。李来顺顿悟血契真谛,双手结印,魂灯狱锁链齐鸣,鹿首巨影仰天长啸,声震地脉,积雪竟逆流而上,雪崩之势渐缓。他看见父亲虚影眼中含泪,低语道:“来顺,山魂之痛,便是放山客之责……”
赵老猎户趁机扑向黑鳞帮首领,猎刀刺入其鳞甲缝隙,却被他反手掐住咽喉:“叛徒,陪你的女儿下地狱吧!”首领指甲渗毒,赵老猎户瞳孔泛青,却拼尽最后气力,咬断首领喉管。黑鳞帮众人见状,四散逃窜,却遭群鸦啄瞎双目,坠入裂隙。赵老猎户瘫倒在地,嘴角渗血,却笑着望向李来顺:“娃子,血契成了……去魂灯狱,第九盏灯里,有你爹留给你的东西……”他手中攥着半枚骨哨,哨上刻着女儿名字“阿莲”,身躯渐化冰晶,随风消散。消散前,他喃喃道:“阿莲……爹终于能接你回家了……”冰晶哨片坠入雪堆,竟在雪地上刻出一道血契符文,与李来顺掌心的契约纹路遥相呼应。
雪崩止息,断魂崖裂缝闭合,鹿首巨影化为青烟消散,山魂脉动归于沉寂。李来顺瘫倒在地,铜烟袋裂纹愈合,袋身浮现血契符文。张把头从雪堆中爬出,满身是伤,却见赵老猎户消失处,唯余一枚冰晶哨片。他拾起哨片,冰晶中竟浮现阿莲被困的画面:她被囚于一座刻满阴文的青铜密室,密室中央悬浮着一枚龙鳞,鳞纹与黑鳞帮首领脸上的鳞纹一模一样。李来顺含泪望向魂灯狱,第九盏灯芯中,浮现一卷羊皮纸,纸上写着李守山绝笔:“阿莲被黑鳞帮囚于‘阴山经’密室,救她,需以山魂之泪为钥……地龙髓未醒,山魂之痛未止,黑鳞帮背后,另有‘阴山经’邪师操控地脉,欲引地龙破封,届时群山崩,百兽狂,东北将成炼狱……”
远处山脊,黑鳞帮残部仓皇逃窜,首领虽喉管被毁,鳞纹脸上却泛起诡异绿光,低语道:“地脉未死,地龙终醒……赵瘸子,你女儿的灵魂,将成为唤醒地龙的第一千盏灯!”他手中浮现一枚罗盘,罗盘指针直指断魂崖下方——地脉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龙吟,地底隐隐有赤光涌动。
李来顺攥紧羊皮纸,掌心血契符文灼痛。他望向断魂崖裂缝闭合处,裂缝边缘残留的紫雾竟凝结成一道龙形冰雕,冰雕眼中,一滴赤色泪珠悬而未落——正是山魂之泪。张把头深吸一口气,将冰晶哨片递与李来顺:“赵老哥用命换来的线索,咱们不能辜负。阴山经密室……怕是藏在长白山龙脉尽头,那地方,百年前就被放山客列为禁地,传说有地龙守魂……”李来顺点头,将山魂之泪纳入铜烟袋,袋中紫气与泪珠交融,竟映出一幅地图——通往阴山经密室的九曲血路,每一弯道,皆对应着放山客祖辈以血契镇压的九处地脉险境。
夜幕降临,断魂崖上风雪再起,李来顺与张把头的身影渐隐于风雪中。铜烟袋的光芒在风中摇曳,如一颗不熄的星辰,指引着放山客走向更深的黑暗与宿命……
终章:山神归位
长白山巅风雪呼啸,李来顺与张把头踏着血契地图指引的九曲血路,终于抵达阴山经密室。青铜密室门扉刻满诡谲阴文,每一道符文都如活蛇蠕动,门缝渗出幽蓝毒雾。张把头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掌心画出一道放山客祖传辟邪符,符光驱散毒雾,门缝中传来阿莲虚弱的呼救声。
“阿莲就在里面!”李来顺攥紧铜烟袋,袋中紫气与山魂之泪共鸣,映出密室内部景象——阿莲被九道锁链悬于密室中央,周身缠绕着黑鳞帮的咒印,脚下悬浮着一枚龙鳞,鳞纹如血管般延伸至地脉深处。密室四壁刻满“阴山经”邪文,地脉赤光自地缝喷涌,映得整个空间如炼狱。
黑鳞帮首领从暗处现身,鳞纹脸上绿火瞳孔闪烁:“李来顺,你终究还是来了。可惜,地龙髓已觉醒,山魂之泪也救不了你们!”他双手结印,密室地脉轰然震颤,龙鳞发出龙吟,阿莲身上的咒印开始灼烧她的肌肤。
李来顺怒目圆睁,铜烟袋光芒爆射,紫气化为锁链缠向首领。张把头趁机掷出猎刀,刀锋裹挟辟邪符光,斩断三道锁链。阿莲坠落之际,李来顺飞身接住,却遭首领邪术反噬,胸口被鳞刃划出一道血痕。张把头扑向龙鳞,欲以猎刀刺碎它,却被首领一脚踹飞,撞在青铜墙上,口吐鲜血。
“地龙髓在此,你们休想阻止!”首领狂笑,手中罗盘浮现地脉全图,龙吟震耳欲聋。李来顺强忍伤痛,将山魂之泪滴入铜烟袋,袋身裂纹尽数愈合,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紫光。紫光中,李守山虚影浮现,虚影双手结印,与儿子的血契纹路共鸣,一道古老咒文自李来顺喉间涌出:“山魂为契,地脉为根,归位!”
咒文声震密室,四壁阴文开始崩裂。阿莲身上的咒印竟逆流至龙鳞,龙鳞发出凄厉嘶鸣,黑鳞帮首领面容扭曲,鳞纹开始剥落。他嘶吼着掏出一枚黑鳞球,球中封印着千百冤魂:“地龙破封,群山俱焚!你们都得死!”
黑鳞球掷向李来顺,李来顺却将铜烟袋抛向空中,烟袋紫光与山魂之泪交融,化作一道光柱,光柱中浮现鹿首巨影——山魂显灵!巨影鹿角刺穿黑鳞球,冤魂解脱,化为青烟消散。首领被反噬,鳞纹脸彻底溃烂,化为一道黑烟欲逃,却被张把头掷出的骨哨钉在青铜墙上——正是赵老猎户留下的冰晶哨片,哨片爆射寒芒,将其魂魄冻入冰晶,永囚密室。
地脉赤光愈发炽烈,龙吟已至耳畔。李来顺抱紧阿莲,将山魂之泪按在龙鳞上,泪珠渗入鳞纹,龙鳞碎裂。地脉喷涌的赤光转而化为紫雾,紫雾中,鹿首巨影俯身,巨角触地,地脉震颤渐止。李来顺吟诵血契古谣,每念一字,地脉便愈合一分,九盏魂灯自地底浮现,灯芯熄灭,囚魂归山。
“山魂归位,地脉永宁!”李守山虚影融入李来顺体内,李来顺周身紫气冲天,铜烟袋光芒笼罩整个密室。阿莲锁链尽碎,张把头踉跄起身,三人被紫光托举,升至密室穹顶。穹顶裂开,风雪涌入,李来顺将最后一口精血喷向地脉,血契完成——鹿首巨影化为青烟,融入长白山脊,地脉赤光熄灭,群山脉动归于沉寂。
黑鳞帮密室轰然崩塌,李来顺三人跃出,立于山巅。长白山风雪渐止,积雪凝结成冰雕,冰雕中浮现赵老猎户与阿莲相拥的虚影。虚影消散前,赵老猎户骨哨声穿透云霄,化作山魂的叹息。
李来顺跪于山巅,铜烟袋归于平静,袋身浮现新的裂纹——山魂之契,永世守护。张把头将冰晶哨片递还李来顺,哨片上刻着“阿莲”二字,冰晶中映出长白山宁静如初的画面。
“赵老哥,阿莲回家了。”张把头望向山脊,长叹一声。李来顺点头,将哨片纳入铜烟袋,袋中紫气轻颤,如山魂的低语。
夜幕降临,长白山巅篝火摇曳。李来顺抚摸着铜烟袋,袋中裂纹如龙脉蜿蜒。他望向星空,父亲李守山的面容在星辉中一闪而逝。张把头将最后一口酒洒向山间:“山神归位,放山客的活儿,还得接着干。”
风雪再起,李来顺与张把头的身影渐隐于山脊。铜烟袋的光芒在风中摇曳,如一颗不熄的星辰,守护着长白山的永恒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