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深处,大道宫内,那因盘古突破而激荡的磅礴道韵,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的海面,渐渐归于永恒的静谧与深邃。
盘古感受着体内那真正踏入大道境后带来的、仿佛举手投足便能定义规则、重塑混沌的无上伟力。
兴奋与激动稍稍平复后,他那憨直却重情重义的本性立刻显现出来。
他巨大的身躯转向侧卧于云台之上、朦胧如万道源流的大道化身——兮嫣。
盘古收起那惯常的咧嘴傻笑,面容变得异常郑重,双手抱拳,对着兮嫣深深一躬,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多谢大嫂相助! ”要不是大嫂你给俺讲解那《鸿蒙天功》的精髓。
帮俺梳理道则,俺想突破这大道境界,还不知道要摸索到猴年马月去!
“这份恩情,俺盘古记心里了!”
“大嫂”二字,他喊得那叫一个自然,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侧卧云台的兮嫣,那万道沉浮、亘古淡漠的眼眸深处,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她那由纯粹道韵凝聚的、朦胧的面容似乎微微侧转,朝向盘古的方向。
虽然没有实体感觉比较虚幻,但在场两位大道境的存在,都清晰地“感觉”到。
这位执掌万法源头、超然物外的存在,似乎……无声地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大嫂?
兮嫣心中,那如同冰封湖面般的心绪,被这憨货一声石破天惊的称呼,砸出了一圈无奈的涟漪。
吾何时成了汝之大嫂?这憨直莽夫,思路怎地如此……清奇?
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极快地朝着鸿蒙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一眼极其隐晦,甚至可能只是道韵自然的流转,但其中蕴含的微妙意味,却连她自己都未必完全明晰。
是询问?是默认?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纵容的无奈?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清冷空灵的气质依旧,仿佛刚才那一声“大嫂”和那无声的白眼都只是幻影。
而一旁的鸿蒙,在听到盘古那一声响亮的“大嫂”时,也是微微一愣,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讶异。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兮嫣,目光中带着询问和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探究。
他看到的,是兮嫣那依旧朦胧平静、仿佛万古不变的身影,以及那沉默的、没有任何表示的态度。
既没有出言斥责盘古的“无礼”,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可以被解读为“认可”的情绪。
鸿蒙心中念头微转,想起了之前在不周山,盘古心脏虚影也闹过类似的“误会”,那时兮嫣似乎也是这般……默许?
或许,对于兮嫣这等存在而言,称谓本就无关紧要,又或许……
他没有深究下去,见兮嫣没有反应,便也收回了目光。
脸上那丝讶异化为了淡淡的、有些无奈的笑意,对着盘古摇了摇头,却也没出言纠正。
罢了,二弟心思纯粹,认定的事便难以更改。
既然兮嫣本人都不在意,他又何必多做解释?顺其自然吧。
盘古可没注意到大哥和大嫂(他认定的)之间这瞬息万变的微妙气氛。
他见自己道谢后,大嫂(兮嫣)没说话,大哥也只是笑了笑,便觉得这事就这么定了!
心中更加踏实,也更认定了兮嫣就是自己大嫂。
于是,他彻底放松下来,庞大的身躯向后一倒,直接舒舒服服地躺倒在了那由混沌云气凝聚的柔软云台之上。
他双手枕在脑后,两条粗壮的腿甚至还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他就那么傻呵呵地躺着,左边看看自家大哥鸿蒙,见大哥气息深邃,与这大道宫仿佛融为一体,心中自豪;
右边又看看“大嫂”兮嫣,见其道韵流转,超然物外,觉得大哥真是好福气,能找到这么厉害又好看(虽然看不清脸,但感觉就是好看)的道侣。
他咧开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那笑容纯粹、满足,还带着点自家人的亲昵和一点点……对兄嫂和谐的“欣慰”?
大道宫内,一时陷入了某种奇特的安静。
鸿蒙看着躺得四仰八叉、傻笑不停的二弟,又看看一旁仿佛入定、实则道韵微微荡漾的兮嫣,心中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至少,在这无尽混沌、孤寂求道的路途上,他并非独行。
有二弟这般赤诚相伴,有兮嫣这等存在默然同行,前路纵然再是渺茫未知,也似乎多了几分温暖与意趣。
至于那声“大嫂”带来的微妙涟漪,或许,就让它随时间慢慢沉淀吧。
有些事情,无需言明,心照不宣,或许才是最好的状态。
盘古躺在云台上,感受着突破后的舒畅与家人相伴的安心。
渐渐地,那傻笑变成了平稳的呼吸,竟是就这般毫无防备地、在这万法源头的大道宫中,沉沉地睡了过去,鼾声如雷。
却意外地并不显得突兀,反而为这绝对静谧的宫殿,增添了一抹难得的“生气”。
鸿蒙与兮嫣,一个坐着,一个侧卧,目光不经意间再次交汇,又同时移开。
宫殿内,唯有万道无声流淌,以及盘古那充满了力量感的鼾声。
在诉说着此刻的宁静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