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玉虚宫。
云海翻腾,仙气浩渺。宫阙深处,元始天尊一身杏黄道袍,端坐于云台之上,面容威严,眼神锐利如电。
手中玉如意散发出莹润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光泽。
自兄长老子于首阳山立人教、功德成圣以来,他这玉虚宫的气氛,便一日凝重过一日。
老子成圣时那浩瀚的功德,那清静无为却又教化苍生的宏大圣威。
如同无形的重锤,敲打在元始天尊高傲的道心之上。
他乃盘古正宗,三清之二,玉清元始!
论跟脚,论出身,论对天道秩序的执着与维护,他自认不弱于兄长!
可如今,兄长已领先一步,踏足圣境,还是以那看似微不足道的人族为基立教成圣!
他不解,更不服!那孱弱的人族,何德何能,承载圣人教化?
兄长所谓“人教”,在他眼中,未免失之宽泛,甚至有些……自降身份!
教化那些湿生卵化、披毛戴角之辈也就罢了,连那后天所造、毫无眼缘的人族也要纳入教化?
这与天道贵乎有序、尊卑有别的至理,岂非相悖?
但老子成圣的事实,以及那立教功德的庞大,又让他不得不深思。
立教……教化……功德……
这其中,似乎确有一条直通混元大罗的捷径,且被天道乃至隐没的大道所认可。
元始天尊闭上双目,周身玉清仙光流转,心中推演万千。
他的道,与老子清静无为、顺势引导不同,也与通天锐意进取、破而后立迥异。
他追求的是秩序,是正统,是尊卑,是天道运转下那清晰而森严的规则!
他厌恶一切混乱、无序、僭越!
他认为,唯有维护天地间最根本的秩序与正统,才能使洪荒永恒昌盛,大道长存!
何谓天道?在他眼中,天道便是那至高无上的规则与意志,它规定日月运行,四季轮转,生死循环,贵贱有别!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而他的使命,便是阐述这至高无上的“天意”,维护这不容亵渎的“正统”。
筛选那有资格聆听大道、顺应天命的“有缘之人”。
摒弃那些根脚不净、心性不纯、注定扰乱秩序的“披鳞带甲之徒”!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在他道心深处逐渐清晰、凝聚,如同即将破壳而出的神鸟。
“吾之道,当阐明天意,维护纲常,顺天应人,择有道者而教之!”
非根脚清净、福缘深厚、心向正道者,不得入吾之门墙!
如此,方合天道至理,方能肃清寰宇,导引洪荒走向永恒有序!
此念一生,元始天尊豁然开朗!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神光爆射,手中玉如意发出清脆鸣响。
一股宏大、威严、不容置疑、仿佛代表天道意志本身的气息,自他体内冲天而起,瞬间冲破了玉虚宫的禁制,直上九霄!
“时机已至!”
他长身而起,一步踏出玉虚宫,身形扶摇直上,立于昆仑山主峰之巅,俯视洪荒大地!
杏黄道袍猎猎作响,玉清仙光如瀑垂落,映照得他如同天道化身!
“天道在上!吾,玉清元始,盘古元神所化,鸿钧道祖座下二弟子!”
他的声音恢弘浩大,带着一种宣告天命般的威严,瞬间传遍洪荒每一个角落,与之前老子成圣时的清静无为形成了鲜明对比。
今观洪荒,万类纷杂,秩序渐紊。
有湿生卵化之辈僭越称尊,有披毛戴角之徒扰乱纲常,更有后天造物,不明尊卑,不辨贵贱,混沌蒙昧!
长此以往,天道不彰,纲纪崩坏,洪荒危矣!
他这番话,毫不掩饰对妖族、对披鳞带甲生灵、甚至对人族(后天造物)的贬斥与不满。
听得洪荒各方势力心头火起,却又敢怒不敢言。
天庭之中,帝俊太一面色铁青;
血海冥河冷笑连连;
不周山祖巫们则大多皱眉,觉得这元始说话实在刺耳难听。
天道至公,亦至严!
大道运转,自有其序!
顺天者逸,逆天者劳!
万物生灵,根脚福缘,早有天命定数!
不明此理,强行逆命,终是镜花水月,徒惹灾劫!
元始天尊的声音愈发高昂,带着一种替天行道的凛然:
“吾,元始天尊,有感于此,今日于此昆仑仙山,立下一教!”
他手中玉如意对着虚空猛地一顿!仿佛敲定了某种无形的法则契约!
吾教,当阐明天道至理,揭示万物本真!
维护洪荒秩序,肃清不正之源!
择那根脚清净、福缘深厚、心向大道、
顺应天命之‘有缘者’,传以无上妙法,导其归于正途!
“顺天者,昌!逆天者,亡!阐明天意,教化众生。”
使知天命不可违,纲常不可乱!此乃吾教立世之基,行道之本!
他环顾四方,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天庭,扫过血海,扫过不周山,也扫过首阳山方向。
最终定格于无尽苍穹,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创立万世法统般的决绝:
“此教,名为——阐教!”
“吾为阐教教主!当阐天道,正纲常,择英才而教之!非吾所许,不得妄传!非顺天命,不得入门!”
“阐教,立!”
“立”字出口,如同天道惊雷炸响!
整个昆仑山剧烈震动,无穷玉清仙光喷薄而出,化作无数祥瑞异兽虚影,麒麟献瑞,仙鹤长鸣!
一座巍峨古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以来所有“秩序”与“道理”的巨大宫阙虚影——“玉虚宫”的本相道韵,在昆仑山上空彻底显化,镇压四方!
“轰——!!!”
前所未有的、规模丝毫不逊于老子立人教时的浩瀚玄黄功德金云,自九天之上轰然涌现!
但这功德金光之中,除了堂皇正大,更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秩序”威压与“筛选”意志!
粗壮无比的功德光柱,如同天道倾泻的恩泽与认可,尽数灌入元始天尊体内!
“嗡——!”
元始天尊那同样达到混元金仙后期的修为,在这代表“阐述天意、维护正统”的宏大立教功德推动下,轰然爆发!
玉清仙光与玄黄功德交织,化作贯穿天地的光柱!
他周身的气息疯狂攀升,对天道法则,尤其是对“秩序”、“因果”、“福缘”等法则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如同天道代言人般的层次!
壁垒破碎!混元大罗金仙!圣人!
功德同样未止步于圣人初期,直接将他推到了圣人初期巅峰!
其威势之盛,庄严之重,甚至比老子成圣时,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威压!
紫气浩荡再临!金莲涌出如海!仙音化作天道纶音,响彻寰宇!
昆仑山上空,那玉虚宫道韵虚影彻底凝实,散发出镇压万古、阐述天理的恢弘圣威!
阐教,立!玉清元始,成圣!
洪荒再次被这毫不掩饰、甚至带着训诫意味的圣人威压所笼罩。
无数生灵,无论愿不愿意,都在那“阐明天意”的道韵下,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约束与对自身“根脚”、“福缘”的审视。
昆仑山另一处,碧游宫。
通天教主怀抱青萍剑,斜倚在一株虬劲的古松之下,正自斟自饮。
元始那响彻洪荒的立教宣言与随之而来的浩瀚圣威,让他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望向主峰方向,那双锐利如剑的眼眸中。
没有元始成圣带来的压力与憋闷,反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神剑出鞘般的兴奋光芒!
“阐教?阐明天意?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择‘有缘者’而教?嘿嘿……”
通天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带着嘲讽与战意的笑容,“二哥啊二哥,你还是这般……自以为是!”
天道若是一切皆有定数,万物皆需按其设定轨迹运行,那这洪荒,还有何趣味?
修行,又有何意义?
他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手扔掉酒杯,长身而起!
周身那原本就凌厉无匹的剑意,再无丝毫压抑,轰然爆发!
一道道青色剑气自他体内冲天而起,撕裂云海,直冲牛斗!
整个昆仑都在微微震颤,无数草木枝叶无风自动,发出宛如剑鸣的飒飒声响!
“天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然,刍狗亦有挣扎之志,蝼蚁亦有向道之心!”
通天声音清越,却带着一种斩破一切束缚的锐气。
“若事事皆讲根脚,论福缘,循规蹈矩,那这大道,不修也罢!”
他的道心,在此刻前所未有的通明!
与元始追求“阐述既定天意”截然相反,他所求的,正是那“天意”之外的一线变数!
是绝境中的挣扎,是规则下的叛逆,是凭借手中之剑,斩开荆棘,截取那冥冥中可能存在的、属于每一个生灵的“生机”!
吾之道,不求顺应那冰冷无情之‘天命’。
但求手中剑利,心中道坚,于那看似注定的命运洪流中,斩出一条属于我。
亦属于所有不甘被命运摆布之生灵的……新路!
他一步踏出碧游宫,身形如剑,直射苍穹,瞬间出现在昆仑山另一处高峰之巅,与主峰上那玉虚圣威隐隐对峙!
青萍剑感受到主人的心意,自动出鞘半寸,发出一声清越激昂、仿佛要斩破苍穹的剑鸣!
“天道在上!吾,上清通天,盘古元神所化,鸿钧道祖座下三弟子!”
通天的声音,不如老子平和,不如元始威严,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昂扬不屈的剑意,同样瞬间传遍洪荒!
“今观洪荒,万灵竞逐,大道三千,天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然,天道之下,所谓‘定数’、‘福缘’、‘根脚’,往往成为束缚生灵、扼杀可能的枷锁!
顺天者,未必得享永恒;
逆命者,未必湮灭无存!
大道之下,当有一线生机,可供万灵争渡!
他这番话,与元始的“阐述天意”几乎针锋相对,听得洪荒众生心潮起伏!
那些被元始归为“湿生卵化”、“披毛戴角”、“根脚不净”的无数生灵,更是心中激荡,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光!
“修行之道,贵在争!与天争命,与地争灵,与人争道!”
若因出身而定前程,因福薄而绝道途,此非大道本意,实乃迂腐之见!
通天眼中剑意暴涨,手中青萍剑彻底出鞘,剑光映照九天!
他对着那无尽苍穹,仿佛对着那无形的“天命”枷锁,朗声宣告:
“吾,上清通天,有感于此,今日于此昆仑山,亦立一教!”
他挥剑向天,一道煌煌如天柱般的青色剑气冲天而起,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宣告,一种挑战,一种开辟!
“吾教,不求阐述那既定冰冷之天意,但求为洪荒万灵,截取那一线超脱之生机!”
不问出身,不论根脚,不苛福缘,凡有向道之心,凡有不屈之志,皆可入吾之门墙!
授以无上法,传以护道剑,于那荆棘密布、看似绝望的天命之路上,斩出一条生路!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吾之道,截天之道,补众生之不足!
为那被天道遗弃者,争一份希望!为那不甘沉沦者,开一道门户!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决绝与慷慨:
“此教,名为——截教!”
“截取一线生机,教化万类生灵!”
“吾为截教教主!当有教无类,为众生截取那一线超脱之机!凡入我门者,皆可得传大道,皆可仗剑争命!”
“截教,立!”
“立”字与剑鸣同响!一道仿佛能斩断因果、劈开命运的惊天剑气,自通天身上爆发,直冲霄汉!
整个昆仑山(除了主峰玉虚宫道韵笼罩处),仿佛化为了剑的世界!
无数剑气虚影显化,有诛仙四剑的凶戾,有青萍剑的锋锐,更有万剑归宗般的浩瀚气象!
一座杀气腾腾、却又蕴含着无穷生机与可能性的“碧游宫”道韵虚影。
在通天身后显化,与那“玉虚宫”遥遥相对,气势竟不相上下!
“轰隆隆——!!!”
同样规模浩瀚、却带着截然不同气息的玄黄功德金云,轰然涌现!
这功德金光之中,少了几分堂皇秩序,多了几分锐意进取、逆天改命的“抗争”与“慈悲”意志!
粗壮功德光柱,轰然灌入通天教主头顶!
“轰——!”
通天那同样达到混元金仙后期巅峰的修为,在这代表“截取生机、有教无类”的宏大立教功德推动下,悍然突破!
青色剑光与玄黄功德交融,化作一道撕裂一切阻碍的光之洪流!
他周身剑气如同拥有了生命,欢呼雀跃,对“剑道”、“杀伐”、“生机”、“变化”等法则的掌控,瞬间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堪称剑道源流的圣人层次!
壁垒再碎!混元大罗金仙!圣人!
同样直达圣人初期巅峰!其声势之烈,锋芒之盛,竟是三清成圣中最为张扬、最具冲击力的一次!
紫气三度浩荡而来!金莲化为剑气莲花绽放!
仙音化作激昂战歌与逍遥剑吟,交织响彻!
昆仑山上空,那碧游宫道韵虚影与通天周身无穷剑气合一,散发出一种凌厉无匹、却又包容万类的独特圣威!
截教,立!上清通天,成圣!
一日之内,不,几乎是接连之间!昆仑山二圣同出!
阐教与截教,两种截然相反、甚至隐隐对立的大道理念,伴随着两位新圣的诞生。
如同两座并立的巍峨神山,轰然矗立于洪荒天地之间!
其引发的道韵冲击与理念碰撞,让整个洪荒的天机都变得更加混乱、激荡!
天庭、血海、西方、五庄观、乃至不周山盘古殿……所有势力都被这接二连三的圣人出世震得头皮发麻!
尤其是十二祖巫,看着昆仑山方向那截然不同的两股圣威。
感受着那“阐述天意”与“截取生机”的宏大理念对撞,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用“震惊”可以形容。
祝融张大了嘴,半天才吐出一句:“……这兄弟仨,是约好了今天一起成圣吗?还有个先来后到没?”
共工挠头:“阐教?截教?听不懂……但感觉都不是啥好相与的。”
帝江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阐明天意……截取生机……一个要维护既定秩序,一个要打破命运枷锁……这洪荒,怕是真的要乱了。”
人族有太清圣人,如今三清皆已成圣,且理念迥异……
大伯所说的‘准备好’,恐怕真的要应验在……
这场无法避免的、席卷整个洪荒的圣人理念之争,乃至……道统气运之争上了。
后土凝视着昆仑方向,感受着那“截取生机”教义中,隐隐对弱小生灵的庇护之意。
又想到人族如今与三清皆有的渊源,心中忧虑更甚。
巫族在这即将到来的、以理念和气运为核心的圣人时代,该如何自处?
如何守护不周山,如何对待人族?
玄冥周身寒气凛冽,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管他什么教,什么圣,敢犯我不周山,扰我巫族安宁,便是我等之敌!”
话虽如此,但所有祖巫都清楚,圣人之威,绝非他们单个甚至联手可以轻易抗衡。
未来的路,注定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与变数。
昆仑山上,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几乎同时收敛了成圣时爆发的浩瀚圣威。
两人隔着云海与山峰,目光仿佛于虚空对撞了一瞬。
元始眼中是维持正统的凛然与一丝对通天“有教无类”的不以为然。
通天眼中则是冲破束缚的锐气与对元始“择人而教”的淡淡嘲讽。
兄弟成圣,本是喜事。
但阐教与截教,从立教理念上,便已埋下了日后道统之争、理念之辩的种子。
洪荒的天,因三清接连立教成圣,彻底变了颜色。
圣人时代,正式拉开帷幕!
而巫妖之争,人族崛起,西方谋划,血海隐忧……所有的一切,都将在圣人意志的笼罩与博弈下,走向更加莫测的未来。平静,已然成为奢望。
风暴,正在昆仑山的余韵中,悄然酝酿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