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之中,依旧是那副万古不变的景象,混沌气流缓缓盘旋,鸿蒙斜倚在躺椅上,仿佛与这方小天地融为一体。
盘古在不远处,拿着他那把爱不释手的洪荒斧,对着虚空比划着各种玄奥的轨迹,似乎在琢磨新的“劈砍”技巧。
清风明月则安静地侍立在一旁,周身气息比之下界时更加凝练深邃。
隐隐有太阴太阳的道韵自然流转,显然在那场生死大战以及这秘境修行中获益匪浅。
鸿蒙的目光从盘古身上移开,落在了清风明月身上。
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口问道:“这一趟下去,折腾得不轻。说说看,有何感悟?”
清风明月闻言,立刻收敛心神,恭敬站直。
清风率先开口,声音沉稳了许多:“回禀老爷,此番经历,确如醍醐灌顶。生死之间,确有大恐怖。”
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神逆那毁灭一切的枪芒,灭世大磨那磨灭万物的波纹。
以及五太道友接连陨落的悲壮,“直面终结,方知自身渺小,如萤火之于皓月。”
明月接口道,声音清越却带着一丝后怕:“然则,绝境之中,亦有大机缘。”
与五太道友论道,与三天道友并肩,乃至最后……直面神逆与那灭世凶物。
虽九死一生,却让我兄妹对自身阴阳之道,对守护之责,有了更深切的体悟。
以往在老爷座下,只知清修,不解世事艰险,道心亦难真正圆满。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只是……代价太过沉重,三天道友、五太道友他们……”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惋惜与不舍,却清晰地流露出来。
鸿蒙是何等存在,明月那点小心思岂能瞒过他。
他呵呵一笑,那笑声在秘境中回荡,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哦?
听这意思,是在埋怨老爷我当初没伸手捞他们一把,任由他们陨落喽?
你俩这下去一趟,红尘里打几个滚,倒是整出感情来了。”
清风明月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跪伏在地,连声道:“弟子不敢!老爷明鉴!
我等绝无此意!大道运转,生死有命,我等岂敢妄加评议!
只是……只是心中难免感怀……
他们额头渗出冷汗,深知这位大老爷看似随和,实则心思深不可测,一念可定万物生死。
盘古也停下了比划斧头,凑过来,铜铃大眼里带着点好奇看着鸿蒙。
鸿蒙看着跪伏在地、诚惶诚恐的童子,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大哥你要干啥”的盘古,脸上的笑容更盛,仿佛觉得颇为有趣。
“行了行了,起来吧。”
他摆了摆手,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清风明月托起,既然你俩念着这份香火情,觉得他们死得可惜。
……那好吧……
他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老爷我啊,就费点事,给他们……复活了吧。”
话音未落,鸿蒙甚至没有起身,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对着秘境之外,那广袤无垠的洪荒天地,轻轻……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法则奔涌的洪流。
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力量波动。
但就在他挥手的那一刹那——
洪荒天地,那已然抚平创伤、在新秩序下缓缓运转的规则之网,最深处、最本源的层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以超越一切逻辑与常理的方式,轻轻拨动了一下。
玉京山,正在闭死关,试图以功德稳固道基、重斩三尸的鸿钧,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却又无法捕捉,最终归于沉寂。
虚空深处,正在梳理空间大道的杨眉,身形模糊了一瞬。
阴阳老祖、乾坤老祖,乃至祖龙、元凤、始麒麟,所有达到一定层次的大能,都在那一瞬间。
心湖中泛起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涟漪,仿佛有什么既定的事实,被悄无声息地……改写了。
而混沌秘境之中。
清风明月只觉得眼前一花。
紧接着,八道身影,毫无征兆地,由虚化实,凭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为首三人,身着皇袍,头戴冠冕,周身虽无皇道龙气环绕,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与星辰般的浩瀚气息。
正是那本该已然自爆陨落、魂归天地的黄天、苍天、青天……三天皇者!
紧随其后的五人,气质各异,或缥缈,或炽烈,或沉凝,或生机勃勃,或阴阳调和,正是那燃烧本源、以身合阵、最终道消的五太道尊——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
这八人(三天五太)此刻都是满脸的茫然与难以置信,眼神空洞,仿佛大梦初醒。
他们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场绝望的最终决战,停留在自身毅然决然选择牺牲。
引爆本源或燃烧道果,试图为洪荒争取一线生机的刹那……
那神魂崩碎、意识归于虚无的极致痛苦与黑暗,仿佛还残留在感知的尽头。
可此刻……他们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完整的存在,鲜活的生命力在体内流淌,修为境界甚至比巅峰时期还要稳固精进了一丝!
只是那曾经纵横天地的皇道之力、五行本源,似乎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抚平、内敛。
他们茫然地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法理解的混沌气流,一座简单的庄园。
一张躺椅,一个散发着令他们灵魂都在微微战栗、无法直视其面容的玄奥身影(鸿蒙),一个身材伟岸、提着柄混沌色斧头、好奇打量着他们的壮汉(盘古)。
以及……两个他们熟悉无比,此刻却激动得浑身发抖、热泪盈眶的身影——清风、明月!
“清……清风道友?明月道友?”
太易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干涩,带着极度的不确定,“这里……是何处?
我们……不是已经……”
“三天道友!五位道友!” 清风明月再也抑制不住,激动地呼喊出声,声音带着哭腔。
他们“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不过这次不是朝向鸿蒙,而是朝着复活的三天五太。
但口中却是在对鸿蒙说话:“多谢老爷!多谢老爷慈悲!让我等……让我等能再见到故人!”
到了这一步,三天五太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陨落了!形神俱灭的那种!但此刻,他们被复活了!
被眼前这位无法想象的无上存在,以他们无法理解的大神通,从彻底的虚无中,重新拉了回来!
逆转生死!重构真灵!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伟力?!
大道圣人恐怕也未必能做到如此轻描淡写吧?!
巨大的震惊与狂喜冲击着他们的心神。
黄天、苍天、青天相互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与庆幸。
五太道尊亦是心潮澎湃,太初更是激动得嘴唇哆嗦。
八人没有任何犹豫,齐刷刷地朝着躺椅上的鸿蒙,推金山倒玉柱般跪拜下去,头颅深深叩下,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晚辈黄天(苍天\/青天\/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拜谢大神再造之恩!
多谢大神让我等重见天日!此恩此德,永世难忘!
他们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敬畏。
这位存在,不仅救了他们,恐怕连之前那场看似“合理”的胜利背后,也少不了这位的暗中拨弄!
他们之前的牺牲,或许在这等存在眼中,只是一场……可以被随时修改的剧本?
鸿蒙受了他们这一拜,才淡淡开口:“起来吧。不过是看在清风明月为你等求情的份上,顺手而为。”
他目光扫过这八位在洪荒也算顶尖的大能,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等既已重获新生,前尘往事,便如过眼云烟。
三天皇朝已成历史,五玄山亦为陈迹。过去的身份、因果,皆已了结。
从今往后,你等便留在这秘境之中,潜心修行,磨砺己身,未有允许,不得擅离。
三天五太闻言,心中凛然,再次叩首:“谨遵大神法旨!”
他们明白,这既是约束,也是天大的机缘。
能留在这种无上存在的道场修行,是多少生灵梦寐以求而不得的造化!
至于外界的权势、名声,与真正的超脱大道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清风明月更是喜不自胜,看向鸿蒙的眼神充满了孺慕与感激。
老爷看似随意,实则心思细腻,竟然真的因为他们的一点感怀,就逆转生死,复活了故人!
盘古在一旁咧开大嘴笑了,用斧头柄捅了捅身边的清风。
压低声音(虽然依旧如同闷雷):“嘿嘿,俺就说大哥嘴硬心软吧!你看,这不就给你俩把小伙伴找回来了?”
鸿蒙瞥了盘古一眼,没理会他的嘀咕,目光再次投向那角落里安静躺着的灭世大磨,眼神微动。
“至于那块磨刀石……”他沉吟片刻,对刚刚起身、仍处在激动与恍惚中的三天五太吩咐道,你八人,便轮流负责,以自身道韵,徐徐磨去其凶煞之气。
太易、太极,你二人可借助其磨砺自身推演与阴阳之道;
太初、太始,可借此精纯火元与金性;太素,可尝试以生机化解死寂;
三天,你等皇道之气虽散,但星辰本源尚存,亦可引星力冲刷。
此事不急,水滴石穿即可。
三天五太闻言,先是一惊,看向那散发着令他们本能恐惧气息的灰黑色磨盘。
但随即肃然领命:“是!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他们明白,这既是任务,也是一种独特的修行。
近距离接触、甚至“净化”这等混沌凶物,对他们的大道感悟,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
混沌秘境之中,因八位“新人”的加入,似乎多了几分生气。
鸿蒙重新躺回椅上,闭上了眼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洪荒天地的故事在按照“正常”轨迹发展,而在这超然物外的秘境里,另一段不为人知的传说,才刚刚开始。
复生的皇者与道尊,侍奉的童子,憨直的开天者,以及那位神秘莫测的鸿蒙。
将共同在这方天地里,演绎着超越洪荒认知的篇章。
而那灭世之劫的源头——灭世大磨,也开始了它漫长而未知的“净化”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