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倒计时第十一日。
“零号工坊”内部的运转已至癫狂。距离“伏羲”推演的最短窗口期仅剩三天,每一秒都如同在熔炉中炙烤。“祝融”原型机的组装进入最后冲刺,巨大的暗红色机体在专用总装架上已初具雏形,其胸腔部位的“燧火”反应炉正在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危险的临界预热测试,狂暴的能量波动即使隔着多重屏障,依然让整个工坊的能源读数剧烈起伏。
王磊已有超过六十小时未曾合眼,他站在主控台前,瞳孔中倒映着数十面闪烁的数据屏幕,大脑如同“伏羲”的超算核心般高速处理着来自“祝融”项目、前线改装、后勤补给乃至与昆仑山神“岳”那断断续续的深层意念交流的海量信息。一种近乎本能的、源于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直觉,如同冰冷的钢针,不断刺穿着他高度集中的精神——太静了,静得反常。太平洋方向的能量读数在达到一个令人窒息的峰值后,竟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近乎完美的……平滑。
那不是衰退,更像是暴风眼中心,那毁灭一切的力量在完成最终塑形前的、绝对的“凝滞”。
“璇玑,调用‘巡天’阵列所有备用功率,聚焦马里亚纳海沟中心点!启动‘观星台’提供的‘神性透镜’协议!我要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王磊的声音沙哑而急促。
“指令确认。功率提升至120%……透镜协议启动……穿透高维信息屏障尝试中……”
主屏幕上,原本因高强度能量干扰而模糊扭曲的海沟图像,开始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强行“擦除”迷雾。画面剧烈抖动、失真,仿佛摄像机正对准一个不该被观测的存在。工坊内的警报无声亮起,代表外部信息过载的红色指示灯疯狂闪烁。
就在图像即将崩溃的前一瞬——
屏幕骤然一黑,并非信号中断,而是一种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存在”填满了视野。紧接着,无法形容的璀璨金光,自那黑暗中迸发!那不是自然界的光,它威严、古老、充满统御万海的磅礴意志,仅仅是通过屏幕泄露的一丝气息,就让主控室内所有人心头巨震,仿佛瞬间置身于万米海渊,承受着足以碾碎钢铁的水压与神威!
金光中,一个顶天立地的虚影缓缓凝聚、清晰。
祂并非完全实体,更像是由最纯净的海洋能量、权柄法则与无上意志共同构成的宏伟投影。其形貌,与诸多文明神话中司掌海洋的至尊存在隐约相似——身披流淌着星辉与浪涛的湛蓝战铠,头戴珊瑚与珍珠铸就的冠冕,手持一柄仿佛由整条海岭锻造而成的、缠绕着雷霆与风暴的三叉戟。祂的面容笼罩在神圣的光晕中,唯有那双仿佛蕴含了亿万海沟之深的眼眸,跨越空间,冷漠地“望”向了欧亚大陆的方向,望向了这片敢于屡次反抗其意志的土地。
奥林匹斯,海皇,波塞冬——的投影!
尽管只是投影,但那浩瀚如星海的神威,那统御一切水之元素的绝对权柄,瞬间压垮了西太平洋上空所有的电子信号与灵能探测!全球监测系统在同一时间爆出无数雪花与杂音!
“检测到超高维神性存在特征!能量读数……无法测量!超过现有仪器上限!”
“太平洋全域灵能潮汐锁定!所有海洋生物发生超大规模定向畸变与朝拜行为!”
“警告!检测到超巨型海兽生命反应!数量……无法统计!正从深海各处上浮!”
几乎在波塞冬投影显化的同时,平静了十余日的海面,炸开了!
不是浪潮,是“山”!一座座由血肉、甲壳、扭曲骨骼与澎湃神能构成的、移动的、活着的山脉,撕开海面,昂起如同岛屿般的头颅!利维坦、沧龙之王、深潜者之父、克拉肯……无数只存在于神话与最深噩梦中的海洋巨兽,在神明意志的驱使下,同时现身!它们最小的体型也超过航空母舰,最大的几头,仅仅是浮出水面的部分,就堪比小型山脉!它们的眼瞳中燃烧着金色的信仰之火,口中吞吐着毁灭的吐息,裹挟着淹没大陆架的海啸,以毁灭一切的阵势,从太平洋的各个方向,向着大夏漫长的海岸线,发动了名副其实的灭世总攻!
“敌袭!最高级!全球海岸线!!” 刺耳的警报瞬间响彻全球所有守夜人基地与联军指挥部,但这一次,警报声中充满了绝望。
东海前沿,刚刚完成抗神性改装、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一支“龙牙”混编中队,首当其冲。他们看到了远方海平线上,那尊仅仅存在就令空间扭曲的伟岸神影,也看到了视线所及的海面,被无穷无尽的巨型海兽彻底覆盖的恐怖景象。
“‘玄龟’!最大功率‘壁垒协议’!构建防线!”
“腾蛇’!散开!自由猎杀!攻击它们眼睛和能量节点!”
“请求总部支援!重复,请求……”
命令还未传达完毕,毁灭已至。
一头形似巨鲸、背甲嶙峋如山脉的“冥渊鲸”仅仅是张开巨口,一道直径超过百米的幽暗死水洪流便撕裂空气,狠狠撞在刚刚升起的联合力场上!足以抵挡“海”境巅峰连续轰击的暗金色壁垒,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随后轰然破碎!四台“玄龟”如遭重击,机体剧烈震颤,装甲上铭刻的净化符文明灭不定,驾驶员耳鼻喷血!
与此同时,数只速度快如鬼魅的“飞鱼领主”从海兽群的缝隙中电射而出,它们喷射出的高压水刃轻易切开了“腾蛇”的隐匿涂层和强化装甲,一台“腾蛇”闪避不及,被凌空斩断机翼,翻滚着坠向大海。
这只是灾难的开端。波塞冬的投影甚至没有直接攻击,仅仅是其存在所自然散发的“神威领域”,就严重干扰了机甲的能量回路与传感器,大幅削弱了守军的攻击力与士气。而那些受其驱使的海兽,每一头的力量都远超之前的神仆,更可怕的是它们之间竟然出现了简单的战术配合!肉盾冲击,远程吐息覆盖,高速单位刺杀……
仅仅一次接触,前沿的“龙牙”中队便损失惨重,防线一触即溃。
同样的景象,在漫长的海岸线上同时上演。人类经营数十年的海上防线、钢铁堡垒、符文结界,在真正的神之怒与灭世兽潮面前,脆弱得如同沙堡。
“伏羲”的推演界面瞬间被无数代表防线崩溃的红色警报淹没,算力全力运转,试图寻找任何一丝战术空隙,但在绝对的力量与数量差距面前,所有推演结果都指向同一个词:溃败。
“祝融!‘祝融’还要多久?!” 左青的怒吼声从加密频道传来,背景是连绵不绝的爆炸与绝望的呼喊。
“‘燧火’炉最后稳定性测试!至少还需要二十分钟!” 安卿鱼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嘶吼。
二十分钟?沿海防线连十分钟都撑不住!
王磊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尊散发出无穷威压的波塞冬投影,又看了看正在成型的“祝融”,以及下方无数正拼死抵抗、却如螳臂当车般的机甲部队。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渗出。
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转身,一步踏出主控室,身影在连续短程传送中,出现在S级机库刑天机甲的胸膛前。没有多余的指令,没有战前动员,只有最纯粹、最炽烈的战意,如同火山般从他身上,从刑天机甲的混沌血核中,轰然爆发!
“刑天!”
暗红色的洪荒战神,睁开了它“燃烧”的双眸。血核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烈,仿佛要灼穿这压抑的天空。
王磊的意识与机甲彻底融合,他能感受到那来自深海神明的恐怖威压,那是对一切“逆神者”的蔑视与审判。但刑天的意志,是“战”!是“不屈”!是“虽万千神魔,吾往矣”!
“随我……”
“迎神!”
轰——!!!!!!!
刑天机甲背后的重型推进器喷吐出贯穿天地的光焰,庞大的机体撕裂空气,带着一往无前、誓要劈开这灭世海啸的决死气势,化作一道斩向神明的暗红雷霆,直奔那太平洋上空,最耀眼的、也是最致命的——
金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