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大捷的消息传到洛阳时,朝廷上下却没有多少喜悦。
张角已死,黄巾主力溃散,这本该是值得庆贺的大事。可那位力挽狂澜的人间武圣皇甫嵩,却在破阵后离奇病逝,连带着本该属于他的封赏,也随着他的死讯一同石沉大海,不了了之。反倒是在平叛中功劳稍逊的卢植,得了个“尚书令”的虚职,算是朝廷对平叛功臣的一点交代。
但所有人都清楚,失去皇甫嵩的大汉,就像断了脊梁的巨人,再也撑不起这片摇摇欲坠的天空。
乱象,从洛阳开始,以燎原之势席卷天下。
先是荆州牧刘表,以“抵御南蛮”为由,拒不接受朝廷调令,俨然成了割据一方的土皇帝;汉中张鲁更是直接称王,以“五斗米道”教化百姓,公开与朝廷分庭抗礼;紧接着,洛阳城内爆发宫变——大将军何进被宦官诱杀,袁绍、袁术兄弟趁机带兵入宫,诛杀宦官数千人,皇宫内血流成河。
而这场宫变的最大受益者,却是远在西凉的董卓。
他以“起兵勤王”为名,率领数万西凉铁骑,浩浩荡荡开进洛阳。入城后,董卓非但没有安定局势,反而露出了狼子野心——废黜少帝刘辩,另立陈留王刘协为帝,是为汉献帝。一时间,朝野震动,天下哗然。
幽州,蓟城军营。
公孙瓒的帅帐内,气氛凝重如铁。赵云将最新的消息一一禀报,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
“董卓匹夫,竟敢废立天子,简直是大逆不道!”赵云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杯都险些翻倒。
公孙瓒面色铁青,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沉声道:“曹操那边,可有动静?”
“有。”赵云点头,“据说曹操曾携带匕首入宫,试图行刺董卓,虽未成功,却侥幸逃脱。如今他在陈留发布檄文,声称持有汉献帝的密诏,号召天下诸侯起兵勤王,共讨董卓。”
帐内陷入沉默。
公孙瓒看向林砚,问道:“子恒,你怎么看?”
林砚站在帐下,神色平静,缓缓开口:“董卓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无需多言。至于曹操……他有没有陛下的圣旨,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至少,他敢于直面董卓,愿意为大汉尽一份心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此举,也将大汉彻底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何出此言?”赵云不解。
“各路诸侯起兵勤王,看似是为了大汉,实则各有各的目的。”林砚道,“袁绍想借勤王之名,整合河北势力;袁术觊觎帝位已久,巴不得天下大乱;刘表、刘璋之流,不过是想趁机扩大地盘……他们口中的‘兴复汉室’,不过是争夺天下的幌子罢了。”
公孙瓒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你说得对。这天下,早已不是一心向汉的天下了。就连我,虽在幽州抵御外族,心中又何尝没有自己的私欲?”
他镇守幽州多年,麾下白马义从精锐无双,早已将此地视为自己的根基。说没有一点割据之心,那是自欺欺人。
“但将军并没有夺汉之心。”赵云沉声道。
公孙瓒苦笑一声:“是啊,我没有。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林砚接过话茬:“确实没什么用。现在的大汉,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汉了。就算有人能勉强挽救,也不过是让它慢性死亡而已。”
他想起了张角的屠龙阵,想起了那条消散的气运金龙:“天下人,其实都在盼着大汉亡。张角虽然死了,但他斩断了大汉的龙脉,气运已绝。如今的汉室宗亲,刘表、刘焉、刘璋……个个都只能为王,没有一个能撑起帝业的雄主。”
这些人或许能守住一方水土,却没有重整乾坤的魄力与能力。汉室的衰落,早已是定局。
公孙瓒沉默了许久,摆了摆手:“罢了,这些都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他站起身,走到帐外,望着远处训练的白马义从,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只希望,我活着的时候,大汉还是那个名义上的大汉。哪怕它注定要灭亡,也请等我死了之后再说。”
林砚心中一动。
他听懂了公孙瓒的言外之意。这位镇守幽州的枭雄,或许知道大汉不可救,但他愿意用自己的余生,为这个腐朽的王朝守好最后一道屏障。这既是他的执念,也是给林砚的承诺——只要他在,幽州便还是大汉的疆土,白马义从便不会成为乱政的帮凶。
“将军放心,末将明白。”林砚抱拳道。
公孙瓒点点头,转过身,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曹操的檄文,想必很快就会传到幽州。我们虽然不能亲率大军南下,但也不能坐视不理。子龙,你挑选五千白马义从,由你统领,南下响应曹操,算是我们幽州对‘勤王’的态度。”
“末将领命!”赵云应声。
“子恒,你继续镇守蓟城,加强防务。”公孙瓒道,“如今董卓乱政,塞外的外族和邪魔怕是又要蠢蠢欲动,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末将遵命。”
议事结束后,林砚返回校尉府。
刚进府门,就看到墨锦儿端着一碗汤药,站在院中等待。她依旧是那头雪白的长发,红色的眼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明亮。
“大人,您回来了。”墨锦儿将汤药递过来,轻声道,“这是王五按药方熬的凝神汤,说是对修炼有好处。”
林砚接过汤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这才想起,自己昨夜修炼时,随口提了一句神魂有些躁动。没想到王五和墨锦儿竟记在了心上。
“多谢。”林砚道了声谢,一饮而尽。药味微苦,却带着一股暖意,流遍四肢百骸。
“大人,外面都在说,洛阳出事了,连皇帝都被人换了……”墨锦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天下,是不是要变了?”
她虽是异族与汉人的混血,却也在蓟城生活了多年,对“大汉”有着朴素的认知。如今听到京城剧变,心中难免不安。
林砚看着她泛红的眼眸,点了点头:“是要变了。”
但他没有多说。这乱世的残酷,还是让她晚一点知道为好。
墨锦儿低下头,轻声道:“那……大人会离开蓟城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句话,只是觉得,如果这位年轻的校尉离开,这空旷的校尉府,会变得更加冷清。
林砚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暂时不会。我还有事情要做。”
他要镇守蓟城,要提升实力,要寻找回家的线索。至少现在,他不会离开。
墨锦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低声道:“那我去给大人准备晚饭。”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林砚心中微微一动。
这乱世之中,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归宿。公孙瓒的归宿是幽州,赵云的归宿是战场,而这些普通人,如王五,如墨锦儿,他们的归宿,或许只是一个安稳的家。
可这安稳,在如今的世道,却成了最奢侈的愿望。
“或许,我可以试着做点什么。”林砚喃喃道。
他想起了自己的香火法身,想起了那浩瀚的信仰之力。或许,他可以利用这些力量,在蓟城建立一片真正的乐土,让像王五、墨锦儿这样的普通人,能在乱世中安稳度日。
就像当年在石溪村那样,就像在神朝时代那样。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抑制。
林砚走到院中,盘膝坐下,神识沉入香火法身。
此时的法身,已接近大乘境,与天下信仰的联系越发紧密。他能“看”到曹操的檄文传遍各州,能“听”到各路诸侯的野心与算计,也能“感”到百姓的恐惧与期盼。
“大汉已死,接下来,该是新的时代了。”林砚轻声道。
无论这个时代是群雄逐鹿,还是异族入侵,他都要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些需要庇护的人。
夜色渐深,蓟城的灯火次第亮起。林砚的香火法身悄然运转,一丝丝精纯的信仰之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融入他的体内。
他的实力,在稳步提升。
而远方的洛阳,董卓正在大兴土木,修建郿坞;陈留,曹操的帐下已聚集了夏侯渊、夏侯惇等将;河北,袁绍厉兵秣马,虎视眈眈。
一场席卷天下的诸侯联军,即将成型。
而这,仅仅是乱世的开始。
林砚知道,他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了。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无论是董卓的西凉铁骑,还是曹操的雄才大略,亦或是袁绍的四世三公,他都将一一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