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他从来没有想过。
在他的认知里,熊大就是不可战胜的。无论他拿出多么先进的武器,多么厉害的伐木车,最后那个高大的身影,总会挡在他的面前,用那双坚定的眼睛告诉他:此路不通。
他怎么会倒下?
狗熊岭的动物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不,不要啊!”
“天幕!你别开这种玩笑!”
“熊大要是倒下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整个狗熊岭迅速蔓延。
而万界的观众们,也都被这个标题给震住了。
“卧槽!玩这么大吗?!”
“编剧你没有心!你没有心啊!刚把大家的情绪推到顶点,马上就来一把更狠的刀?”
“别啊!我不敢看!我真的不敢看下去了!”
“熊大倒下了……这简直就是天塌了啊!”
“前面的枷锁,是为了铺垫这个吗?告诉我们,那副枷锁,真的会把熊压垮?”
“快住手!这不是我想看的熊出没!这不是!”
然而,天幕从不理会任何人的祈求或怒骂。
画面,亮了起来。
熟悉的森林,熟悉的阳光。
但气氛,却截然不同。
画面中,光头强开着一辆崭新的,造型无比狰狞的伐木车。
那辆车的前端,不再是简单的电锯,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钢铁巨兽之口的金属抓斗,边缘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哈哈哈!熊大熊二!今天就是你们的末日!”
画面里的光头强,意气风发,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狂笑。
“这可是俺最新发明的超级伐木机器人‘无敌风火轮’!我看你们这次怎么挡!”
伴随着刺耳的引擎轰鸣,那台钢铁巨兽,朝着一片茂密的松树林冲了过去。
“光头强!住手!”
熊大的怒吼声传来。
他和熊二从林中冲出,一左一右,试图阻止伐木车的暴行。
但这一次,情况完全不同了。
那台“无敌风火轮”的速度和力量,远超以往任何一辆伐木车。
熊二只是一个不小心,就被车身侧面的一个机械臂扫中,惨叫着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树上,半天爬不起来。
“熊二!”
熊大目眦欲裂。
他看到伐木车巨大的抓斗,已经对准了倒地不起的熊二。
那一刻,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咆哮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猛地撞向了伐木车的驾驶室。
他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改变这台钢铁巨兽的方向。
“哥!不要!”
远处的熊二,发出了绝望的哭喊。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砰——!”
一声沉闷到让人心悸的巨响。
画面给了一个特写。
熊大那庞大的身躯,和冰冷的钢铁正面相撞。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在撞击的瞬间,那坚不可摧的驾驶室玻璃上,迸裂开蛛网般的裂痕。
而熊大,则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无力地向后抛飞出去。
时间,在这一刻,被放慢了无数倍。
他在空中划过一道悲壮的弧线,鲜血,染红了他飞扬的棕色毛发。
最终,重重地摔落在地。
一动不动。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引擎的轰鸣声消失了。
光头强的狂笑声消失了。
熊二的哭喊声也消失了。
只有那道高大的身影,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身下,暗红色的液体,正缓缓地向四周蔓延开来。
森林的顶梁柱。
倒下了。
“不……”
现实中,熊二呆呆地看着天幕上的画面,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他的瞳孔,已经完全失去了焦距,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绝望。
“哥……”
他喃喃着,伸出手,想要去触摸画面里那个倒下的身影,可触及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光头强也彻底傻了。
他看着画面里那个昏迷不醒的熊大,又看了看自己那双沾满了机油的手。
一种刺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他把熊大……撞成了重伤?
他……杀死了熊大?
虽然这只是一个“假如”的画面,但那份真实感,那份冲击力,让他几乎要当场窒息。
万界的弹幕,在长久的死寂之后,终于有人用颤抖的手,打出了一行字。
“完了。”
“真的……倒下了。”
“我的天……我不敢呼吸了,我真的不敢呼吸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为什么啊!”
“编剧我鲨了你!我鲨了你啊啊啊啊!”
画面,还在继续。
失去了熊大,整个狗熊岭的天,都塌了。
熊二彻底慌了神。
他守在昏迷的熊大身边,不吃不喝,只是不停地流泪,不停地呼唤着“哥哥”。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和恐惧。
几天后,饥饿让他不得不离开。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食物。
以前,都是熊大带着他,告诉他哪里的果子最甜,哪里的蜂蜜最多。
他试着去爬树摘果子,却一次次摔下来,弄得浑身是伤。
他想去河里抓鱼,却差点被湍急的河流冲走。
他饿得头晕眼花,只能在森林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
危险,也随之而来。
没有了熊大的提醒,他一头撞进了猎人设下的陷阱,被绳套吊在了半空中。
他拼命挣扎,却越挣越紧。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又让他恐惧的身影出现了。
是光头强。
画面里的光头强,神情憔悴,双眼布满了血丝。
他似乎也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只是机械地在森林里巡视着。
当他看到被吊起来的熊二时,他愣住了。
他举起了手中的电锯,引擎的轰鸣声响起。
“啊——!”
熊二发出了惊恐的尖叫,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在过去,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他的身前,怒吼着“光头强!俺和你拼了!”
可是现在,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他只听到“咔嚓”一声,吊着他的绳子断了。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颤抖着睁开眼,看到光头强收起了电锯,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那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化不开的迷茫和……疲惫。
熊二得救了,但他心中的恐惧,却丝毫没有减少。
他连滚带爬地跑回山洞,躲在昏迷的熊大身边,瑟瑟发抖。
没有了哥哥,他连面对光头强的勇气,都没有了。
而森林里的其他动物,也乱成了一锅粥。
没有了熊大的领导和调解。
猴子们为了抢地盘,和松鼠们大打出手。
野猪们横冲直撞,毁掉了兔子们的家园。
各种动物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不断爆发。
往日里那个和谐、宁静的狗熊岭,变成了一个弱肉强食,混乱不堪的丛林。
处处都是争吵,处处都是危机。
曾经生机勃勃的森林,肉眼可见地失去了活力,变得死气沉沉。
万界的观众们,就这么沉默地看着。
看着那个曾经活泼可爱的熊二,变得胆小、无助,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看着那个曾经团结友爱的动物大家庭,变得四分五裂,互相敌视。
看着那片美丽的森林,一点点失去光彩。
他们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熊大,他不是守护者那么简单。
他是熊二的天。
是狗熊岭所有动物的主心骨。
是这片森林的灵魂。
当他倒下时,所有的一切,都随之崩塌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光头强,他的日子,也并没有变好。
画面一转,来到了光头强的木屋。
屋子里,一片狼藉。
泡面盒子堆得到处都是,地上满是烟头。
光头强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那片失去生机的森林。
他的耳边,没有了熊大熊二的叫骂声,没有了动物们的吵闹声。
世界,安静得可怕。
他赢了吗?
好像是赢了。
最大的敌人倒下了,再也没有熊来阻止他砍树了。
可是,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喜悦。
他看着空荡荡的家,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以前,虽然天天和那两头熊打架,虽然日子过得鸡飞狗跳,但至少……是热闹的。
现在,什么都没了。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光头强麻木地拿起电话。
“光头强!你这个月的木头呢?!怎么还没送到!你是不是想被开除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李老板一如既往的咆哮。
光头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窗外。
他可以去砍树了,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李老板的任务了。
可是……
他脑海里,浮现出熊大倒下的那一幕。
浮现出熊二那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神。
浮现出森林里动物们混乱不堪的景象。
他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墙上那张自己和父母的合影,照片上的他,笑得天真烂漫。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电话那头的李老板,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天天砍树……到底是为了啥?”
为了那点工资?
为了买得起回家的车票?
可如果代价是毁掉这一切……
如果代价是让那头蠢熊失去哥哥,让那片森林失去灵魂……
那这一切,还值得吗?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对自己的“事业”,产生了彻底的迷茫。
这个IF线,让诸天万界的观众,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弹幕,稀疏了许多。
偶尔飘过的几条,也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我……说不出话来。”
“这个假设,太残忍了,也太真实了。”
“原来,这个看似简单的‘猫和老鼠’的游戏,背后维系的平衡,是如此的脆弱。”
“熊大不是游戏的参与者,他就是游戏规则本身。他倒了,游戏就结束了,所有人都输了。”
“光头强也输了,他赢了战斗,却输掉了他生活中唯一的一点‘热闹’,他最后也迷茫了。”
“是啊,他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当他真的‘胜利’之后,他才发现,他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个结果。”
“所以,这一切的重担,真的就只压在熊大一个‘熊’身上。”
“他不能倒,他也倒不起。一旦他倒了,崩塌的是整个世界。”
一条金色的弹幕,缓缓地飘过屏幕,总结了所有人的心声。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旁白说的那句话……守护的意义,在无尽的轮回中,渐渐变成了沉重的枷锁。”
“因为他被这个‘守护者’的身份绑架了,他没有退路,也无法卸下重担。”
“他的意难平,不是因为战斗有多辛苦,也不是因为光头强有多烦人。”
“他的意难平,是他不能倒,也倒不起。”
天幕的画面,在无尽的黑暗与沉寂中,缓缓流转。
那条让万界生灵都感到窒息的IF线,终于缓缓隐去。
光头强如果胜利的结局,那份压抑到极致的孤独,那份颠覆一切的迷茫,让所有观众都心头沉重。
然而,还不等他们从那份后知后觉的悲伤中缓过神来,天幕的镜头,再一次发生了偏转。
这一次,它没有再聚焦于熊大那如山般沉重的守护,而是对准了那个在所有人印象中,一直扮演着“反派”角色的男人。
光头强。
画面亮起。
那是一间破旧、漏风的小木屋。
屋外,是狗熊岭漫长的冬季,大雪纷飞,寒风像是刀子一样刮过。
屋内,光头强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破棉袄,冻得瑟瑟发抖。
他面前的桌子上,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只有一个已经冻得邦邦硬的冷馒头。
他拿起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牙齿被硌得生疼,可他只是麻木地咀嚼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像是永远不会停歇。
他的嘴里,哈出一团白气。
“又……又是一年了啊。”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乡愁。
画面一转。
炎热的夏夜,蚊虫嗡嗡作响。
光头强光着膀子,浑身都是被蚊子叮咬的红包,他手里拿着一把破蒲扇,拼命地扇着风,汗水却依旧像是小溪一样从他黝黑的脊背上流下。
电话刺耳地响起。
他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李老板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