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铃悬在半空，黑袍首领的手臂已压下三分，铃舌离钟壁不过寸许。严冰雪瞳孔一缩，指尖疾弹，一枚青烟袅袅的小丸落地炸开，淡香如丝线钻入鼻息。
她脑中骤然清明。
那夜皇帝昏迷，床前结霜并非天寒所致——而是地气上涌，阴脉初动；宫女梦游冷宫，口中喃喃“子时三刻归位”，分明是被人种了引魂咒；太监自刎前颈后浮现倒莲纹，死后七日不腐……这些事从不是零散灾异，而是有迹可循的祭仪铺垫！
“逸风！”她厉声喊道，“每起怪事都发生在子时三刻！方位按北斗偏移排列，死者皆为活祭，颈后烙印倒莲——这是阵眼定桩！”
尉迟逸风正被两名黑袍人逼至钟架边缘，骨刃擦过肩头划出一道血痕。他猛蹬地面翻身跃起，鞭梢横扫将一人掀翻，听见她的话瞬间顿悟：“他们用活人做引，积怨魄、通地脉，只为等这第九声钟响唤醒什么？”
风宝扑腾着飞上梁柱，爪中玉符蓝光扫过墙面刻痕，忽然尖叫：“你们看这些花纹！连起来是个‘门’字！古篆的‘终门’！老头子笔记里提过，这玩意儿能打通阴阳界隙，放东西出来！”
话音未落，铜钟嗡鸣加剧，钟体底部因接连不断的献祭鲜血浸润，竟泛起一层紫雾。那些自尽的尸体虽已不动，但胸口仍在微微起伏，仿佛还有气息在循环。
严冰雪目光扫过祭坛布局，心头一震。御前侍读倒在东方木位，禁军尸身列于西方金位，太监伏于北方水位，另有人分处南火与中土之位——五方俱全，五行闭环！
“这不是杀人，是补全五牲祭！”她猛地抬头，“他们缺的不是钟声，是完整的祭品格局！一旦第九声响起，地脉贯通，‘终门’就会开启！”
尉迟逸风喘息一声，抹去嘴角血迹：“所以这钟根本不是终点，是钥匙？”
“对！”严冰雪迅速翻检药囊，取出三枚银针，针尾缠着细若蛛丝的金线，“这是震脉针，能短暂扰乱地气流向。只要插进石缝接通地下灵络，就能让钟音错频，打乱仪式节奏。”
她说完便要冲上前，却被一名黑袍人拦腰撞退。那人双目泛紫，毫无痛觉，手中骨刃直取她咽喉。
尉迟逸风怒吼一声，玄铁鞭脱手掷出，贯穿那人胸膛将其钉在地上。他踉跄几步扶住钟架，右臂旧伤崩裂，血顺着指尖滴落。
“快！”他咬牙低喝。
严冰雪不再犹豫，就地翻滚避开另一名扑来的死士，膝盖重重磕在湿冷石面上，仍强撑起身，将三枚银针依次插入脚下裂缝。她咬破指尖，以血激活针上符纹，低声念诀。
刹那间，整座祭坛轻颤，巨钟发出一声扭曲的嗡鸣，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原本整齐吟诵的黑袍人群动作一滞，眼神中的紫光忽明忽暗。
黑袍首领手臂微顿，脸上闪过一丝惊怒：“谁扰我大典？”
“是我。”严冰雪站直身体，冷冷望着他，“你以为我们一路杀进来，只是为了砸你的破钟？”
风宝振翅飞至钟顶，玉符蓝光折射而下，照在钟体上方一道细微裂痕上。那裂口极窄，若非光线斜射几乎看不见，此刻却隐隐渗出黑气。
“这里！”风宝叫道，“能量都往这儿聚！这钟早就裂了，根本装不了魂，它是容器也是出口！第九声一响，里面的东西就要出来了！”
尉迟逸风盯着那道裂缝，声音沉如寒铁：“那就让它永远响不了第九声。”
他拖着伤臂一步步逼近钟架，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淡淡血痕。两名黑袍人迎面扑来，他侧身避过一刀，反手抽出肋下短刃，狠狠捅进对方腹部，再顺势甩出，击中第三人咽喉。
鲜血四溅，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继续前行。
严冰雪紧随其后，从药囊掏出一枚墨绿色药丸塞入口中。这是她早年研制的“醒神丹”，可短暂压制疲劳、提升反应，代价是事后经脉剧痛。但她顾不得那么多。
“逸风！”她高喊，“真正的弱点不在钟，而在主持者！是他用铃控制节奏，引导地气汇流！”
尉迟逸风脚步一顿，猛然回头。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
“杀了拿铃的那个，阵法就断了供。”风宝尖声补充，爪子紧紧扣住梁柱，“我盯着他呢！他手腕上有符链，连着地下的脉眼！”
黑袍首领似察觉危机，狞笑一声，手臂再度下压。铃舌离钟壁只剩一线之隔。
就在此时，严冰雪并指为诀，轻点震脉针尾端金线。地底轰然一震，一股逆流冲上钟体，使得整座巨钟剧烈晃动。黑袍首领站立不稳，身形微晃。
尉迟逸风抓住时机，猛冲上前，一脚踹翻挡路死士，手中短刃脱手飞出，直取对方持铃手腕！
铛——！
一声脆响，铃未全鸣，却激起满堂紫焰暴涨。黑袍首领惨叫一声，手腕喷血，铃铛坠地，滚出数尺远。
可就在铃落地瞬间，地面裂开一道细缝，幽光从中透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下方苏醒。
风宝惊叫：“不好！仪式没停！只是提前触发了！”
严冰雪冲到铃铛旁，俯身查看。铃内壁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逆写的祷文，中心位置赫然嵌着一块血玉，正随着地底震动缓缓发亮。
“这不是普通的引魂铃……”她低声道，“它本身就是封印的一部分。现在封印松动了。”
尉迟逸风站在她身旁，呼吸粗重，衣袍染血，却挺得笔直。他低头看着那块血玉，声音冷峻：“既然它要出来，那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敢动我大周龙脉。”
风宝扑腾着落在两人肩头，爪中玉符红光再闪，映出墙上最后一道暗纹——那是一个巨大的倒三角形门户轮廓，门边写着两个古篆：
终门。
严冰雪握紧药囊，指尖掐进掌心。
尉迟逸风缓缓弯腰，拾起地上的铃铛，交到她手中。
“你破了它的律。”他说，“这一局，由你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