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入肉,尉迟逸风闷哼一声,剑柄脱手坠地,手腕垂落在石缝间,溅起一缕尘烟。
严冰雪的银针尚在指间,血光沿着玉瓶残片缓缓蔓延,似有生命般跃动。
她掌心一震,来不及收手,阴寒之力顺着银针倒灌入经脉。
‘退!’她低喝着甩开银针,指尖血珠飞溅。
风宝自屋顶俯冲而下,尾羽金光暴涨,一爪拍在尉迟逸风腕上,将他整个人向后拖离血光范围。
尉迟逸风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黑血,双目紧闭,再无反应。
“阵眼要塌了!”慕容轩剑势未收,却觉脚下阵纹骤暗,七星方位的光幕如风中残烛,剧烈摇晃。
血影傀虽被击退,黑棺却再度缓缓上升,棺盖缝隙中透出幽蓝火焰,映得密道四壁如鬼域。
严冰雪翻身而起,一脚踩碎地上残存的血光,局势稍缓,她正欲松口气,却见风宝炸羽低鸣,似有新变。
反手从药囊中抽出三根火炙针,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尉迟逸风心口画下逆灸符纹。
她并指为刃,猛然刺入其膻中穴,火针瞬间点燃,焦香弥漫。
尉迟逸风身躯一震,喉间发出低哑呻吟,气息稍稳。
“撑住!”她低语,随即跃起,对慕容轩吼道:“接阵眼!别让它断!”
慕容轩长剑插入阵心,真气狂涌。
风宝立于他肩头,尾羽金丝垂落,与尉迟逸风掌心裂痕遥遥呼应,嗡鸣不绝。
七星锁煞阵终于重新凝实,黑棺上升之势再度停滞。
严冰雪刚松一口气,风宝突然炸羽,一爪抓起她袖中半片干粮,尖喙指向粮仓方向,急鸣三声。
她低头一看,那干粮边缘泛着青灰,掰开后内里呈絮状,隐隐有腥臭味渗出。
“腐心散。”她眼神一冷,“有人往军粮里投毒。”
她立刻点出三名药王谷弟子:“封锁三处粮仓,贴封条,任何人不得进出。另派人将今日分发的口粮全部回收,统一焚毁。”
一名弟子领命而去,片刻后折返:“回禀医女,东仓已有五人昏厥,呕吐黑水。”
“清瘴丸,每人三粒,立即服下。再取‘净脉汤’灌服,务必守住心脉。”
她语速极快,又转向龙渊卫统领,“地下暗渠出口全部封死,一个时辰内,我要知道毒是从哪条通道渗入的。”
话音未落,江南七义中一人从东侧箭楼飞奔而来,满脸烟灰:“医女!东线火油引线被人点燃,火势已烧到防御墙,火雷阵埋点全毁!”
严冰雪眉峰一压:“火势从内起,还是外燃?”
“从内!引线口有烧焦的布条,像是有人蹲在工事后点的火。”
“内应。”她冷笑,“看来有人等不及要乱我阵脚。”
她抓起药囊,疾步向东线奔去。
沿途所见,守军神色慌乱,有人捂腹蹲地,有人扶墙干呕,显然是中毒未清。
她顺手将两粒解毒丹塞进一名倒地侍卫口中,脚下未停。
东侧箭楼已被浓烟笼罩,火舌舔舐着横梁,木质防御工事噼啪作响。
原定埋设的火雷阵因引线提前引爆,已无法使用。
敌军虽未逼近,但火光映天,已打乱原定伏击部署。
严冰雪登上残墙,一眼扫过火场,随即下令:“把苦荆草全搬出来,堆在墙头,点火!”
“可那是驱虫用的!”一名江湖义士迟疑。
“现在用来迷眼。”她冷声,“苦荆草烟瘴入眼即盲,吸入三息便头晕目眩。敌军若敢借火势强攻,必自陷烟阵。”
众人立刻行动。药箱中的苦荆草被尽数倾出,堆成三垛,点燃后浓烟滚滚,灰白烟雾如墙般横亘在王府东侧。
火势虽未熄,但烟瘴遮蔽视线,敌军果然暂缓推进。
她立于烟墙边缘,眯眼望向远处林影,忽觉脚下震动不是敌袭,而是来自地底。
“风宝!”她低喝。
风宝自空中盘旋而下,爪中抓着一块湿泥,递到她手中。
泥中混着半截烧焦的引线,还有一丝极淡的香灰味。
她鼻尖一动,脸色骤变:“这不是王府的香是‘李门’祭阵用的‘引魂灰’。”
她猛然抬头:“他们没走,还在地下。毒、火、阵法反噬全是声东击西,真正目的,是让地脉侵蚀持续不断。”
这边刚稳定局势,又生变故。
她转身疾行,直奔密道入口。
刚至内院,便见尉迟逸风已坐起,脸色惨白,掌心裂痕深如刀割,边缘竟有金线游走,似要破皮而出。
“你醒了?”她蹲下,探其脉息。
“别碰我。”他低喝,声音沙哑,“掌伤恶化,真气一动,阵法必乱。”
她收手,却未退:“七星锁煞阵还能撑多久?”
“慕容轩与风宝勉强维持,但主阵者不在,撑不过两个时辰。”他抬眼,“你那边如何?”
“粮仓中毒已控,东线改用烟瘴拖延。但敌方战术已变,不再强攻,转为多点破坏,打乱我部署节奏。”
尉迟逸风闭目片刻,再睁时目光如刃:“放弃合围。分三区控局西线由慕容轩统江湖义士,死守密道口;南线由龙渊卫清剿地下余党;东线你亲自坐镇,以防火势复燃。各部独立作战,不求联动,只求稳守。”
她略一思索,点头:“可行。但传令不便,各部难以同步。”
“让风宝飞传军令。”他抬手,示意风宝上前,“它能辨气息,识方位,比人快。”
风宝昂首一鸣,双翅展开,跃上屋脊。
严冰雪立即执旗登高,立于回廊断柱之上,红旗一展,指向西线:“慕容轩,守阵!”
风宝俯冲而下,掠过西线,尾羽轻点慕容轩肩头,随即折返。
红旗再挥,指向南线:“龙渊卫,清道!”
风宝再度飞出,爪中抓起一枚铜哨,投入南线守军手中。
红旗三展,指向东线:“烟瘴不熄,火不灭!”
风宝长鸣,盘旋于东侧烟墙之上,确认指令传达。
三线军令既出,各部迅速调整。
西线剑阵重列,南线铁甲入渠,东线苦荆草火势再旺。
防线看似重稳,实则已支离破碎,原定合围反扑的计划彻底搁浅。
严冰雪立于高处,目光扫过三线,忽觉掌心一凉。
她低头,见方才触碰尉迟逸风时沾上的血迹,竟在指尖凝而不散,隐隐泛出青灰。
她不动声色,悄悄将手指插入药囊,捏碎一枚“辟秽丹”。
尉迟逸风靠坐在石阶上,掌心裂痕深处,金线如活蛇般蠕动。他试图运功压制,却觉经脉如被千针穿刺,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不能再用了。”他咬牙,将手收回袖中。
严冰雪跃下高台,落于他身旁,低声道:“你伤太重,先退到后院。”
“退不得。”他摇头,“阵眼若失,黑棺破封,全府皆亡。”
她沉默片刻,忽道:“你记得‘酉灵契’最初是怎么激活的吗?”
“风宝尾羽金丝入我掌心,血契自成。”
“那若斩断金丝呢?”
他一震:“你疯了?那是它性命所系!”
“我不是要斩断,是暂时封印。”她盯着他掌心,“用‘断魂膏’封住裂痕,隔绝金丝感应,或许能让你脱阵休养。”
“可阵法怎么办?”
“我来代持。”
“你不懂皇脉真气,强行入阵,必遭反噬。”
“我不懂,但风宝懂。”她抬头,望向屋脊上的身影,“它能引路。”
尉迟逸风死死盯着她,半晌,终于吐出两字:“不行。”
她不答,只从药囊中取出一盒漆黑药膏,揭开盒盖,腥甜之气扑面而来。
风宝飞落她肩头,尾羽轻颤,似在感应那药膏的毒性。
就在此时,南线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名龙渊卫飞奔而来,手中提着半截焦黑的木牌,上刻残符。
“医女!地下暗道发现祭坛,这牌子是从阵眼挖出的。”
严冰雪接过木牌,指尖抚过残符,瞳孔骤缩。
“这不是‘李门’的符。”她声音极冷,“是‘阎罗引’。”
尉迟逸风猛地抬头:“‘阎罗引’早已失传百年,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未答,只将木牌翻转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契断之时,魂归我手。”
风宝尾羽猛然炸开,一声尖鸣划破夜空。
严冰雪一把抓住尉迟逸风手腕,药膏已涂上他掌心裂痕,正缓缓渗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