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开启的刹那,一股阴寒之气如刀割面。
严冰雪手腕上的金痕骤然一缩,像是被无形之手攥紧。
风宝尾羽金丝暴闪,不等她反应,已如离弦之箭扑向最前那黑袍人双眼。
那人头颅微偏,兜帽下露出半截青灰面皮,手中奇形兵刃一柄弯如蛇脊的短钩横扫而出。
严冰雪疾退半步,袖中青瓷小瓶已被她倒转,指尖轻弹,一缕极淡的香气洒落地面。
那香气无色,却在触及石砖的瞬间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两名黑袍人脚步微滞,呼吸一沉,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仿佛旧伤被无形针刺穿。
她趁机翻身后跃,足尖点上石阶,尉迟逸风的手已伸至半空,稳稳扣住她手腕,将她拉出地窖口。
石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震落些许碎石。
尉迟逸风未松手,反而将她往身后一挡,目光如铁钉般钉在那道刚合拢的暗门上。
风宝跃上他肩头,尾羽金丝仍亮着,微微颤抖。
“那瓶子里的东西,”尉迟逸风低声道,目光紧紧盯着严冰雪,带着一丝疑惑,“你早知道能扰他们?”
严冰雪喘息未定,但仍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干脆答道:“不知道。这是赌一把。那香气是我祖父制的‘断息引’,专克那些走火入魔的邪功。”
“他们刚才动作僵了一瞬,说明体内有火毒积郁,由此可见,这门派练的是焚经燃脉的邪法。”
尉迟逸风眸光一凝。他还未开口,远处忽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火舌冲天的爆裂声。
西角门方向,火光已烧红半边夜空,喊杀声如潮水般涌来。
一名亲卫飞奔而至,甲胄破损,脸上溅血:“王爷!黑衣人破墙而入,不下三十人,直扑中庭!守卫死伤过半,九宫阵尚未布成!”
尉迟逸风眼神一沉,转身便走。
严冰雪紧随其后,脚步虽虚,却稳。
风宝展翅跃起,残翅拍地三下,金丝尾羽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微光轨迹,似在测算风向。
中庭已成战场。黑衣人三人一组,身法如蛇游滑,手中兵刃皆泛着幽绿焰光,所过之处,青砖焦裂,草木枯萎。
王府侍卫结阵而守,却节节后退。
尉迟逸风立于高台,冷声下令:“闭内闸,锁回廊,弓手登楼,以赤心引烟为标!”
严冰雪已登上药庐二楼,药囊翻转,数包药粉落入布袋。
她取出火折子,点燃引线,随即挥手一掷。
布袋在空中炸开,赤红烟雾弥漫,随风卷向敌阵。
那些黑衣人本如鬼魅穿行,此刻却在烟雾中身形一滞,眼中绿焰忽明忽暗。
“迷神散加赤心引,扰其心脉。”她低语,又取出一枚银针,以指尖血涂抹针尖,弹入另一包药粉中。
风宝立于窗沿,尾羽金丝随风摆动,忽然一颤,猛地啄向她手中药包。
她顿住,低头看去风宝的喙尖正点在那枚银针上,金丝微闪,似在警示。
“你是说他们能识破药性?”她皱眉,旋即冷笑,“那就换一种。”
她将银针收回,改取一瓶透明药液,倾入布袋。
药液遇风即化,无色无味,却让赤心引的烟雾泛起一层极淡的金晕。
下一瞬,三名黑衣人同时踉跄,一人甚至单膝跪地,喉间发出“咯咯”之声。
尉迟逸风在下方看得分明,足尖一点,已如鹰扑入敌阵。
他踏出九宫步,身形在北斗方位间穿梭,每一脚落下,皆震得青砖碎裂。
两名黑衣人合围而来,绿焰短钩交错成网,却被他一掌劈开气劲,反手擒住一人手腕,咔嚓拧断。
那人闷哼一声,绿焰自断腕处喷涌而出,竟化作一条火蛇扑向尉迟逸风面门。
风宝在此时俯冲而下,残翅拍地扬尘,金丝尾羽如鞭扫过,精准啄断那人腰间符袋。
符袋破裂,半片残符飘出,上面赫然写着:“子时三刻,焚心祭成”。
绿焰火蛇瞬间倒卷,反噬其主,那人惨叫未出,已口吐黑血,倒地抽搐。
尉迟逸风未停,顺势一脚踹出,将另一人踢入迷神散烟雾中。
那人动作迟缓,被守卫长枪贯穿肩胛,钉在墙上。
战局稍缓。黑衣人攻势被遏制,残余者退至中庭边缘,列阵而立,竟无一人逃遁。
尉迟逸风立于中央,玄袍染血,呼吸微重。
严冰雪从楼上下来,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
“不对。”她低声道,“他们不退,也不攻,像是在等什么。”
尉迟逸风望向远处山林。
火光映照下,林间黑影密布,却静得诡异。他忽然抬手,示意弓手不得放箭。
严冰雪取出赤心引粉末,撒向风口。
药气随风飘散,在夜色中竟勾勒出一道道人形轮廓不止是眼前这些,林中潜伏者不下五十人,皆未动。
“不是援军。”她眯眼,“是死士。他们不怕死,也不打算活。”
尉迟逸风沉声下令:“全府戒严,熄火闭户,不得追击。弓手轮值守楼,刀盾手轮替休整。”
严冰雪点头,正欲回药庐清点药粉,风宝却忽然跃上她肩头,尾羽金丝剧烈闪烁,发出一声短促鸡鸣。
她立刻停步,顺着风宝的目光望向山林。
一道人影立于林缘高坡,身无兵刃,双手掐印,指尖微动,似在牵引什么。
他站姿笔直,衣袍无风自动,周身竟有极淡的绿焰流转,却不外溢,仿佛被某种力量束缚。
“他在控局。”尉迟逸风声音冷如寒铁,“刚才的攻势,是他在指挥。”
“不是为了杀人。”严冰雪盯着那人,“是为了耗。耗我们的体力,耗我们的药,耗到子时三刻那个‘焚心祭’。”
尉迟逸风眸光一寒:“祭什么?”
“人心。”她冷笑,“用死士的命,点燃邪阵,再以王府之乱为引,向朝中传递‘王爷失德,天怒人怨’的假象。”
“李承乾要的不是我们死,是我们在众目睽睽下‘失控’。”
尉迟逸风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刚才用的无色药液,是什么?”
“‘影蚀’。”她从药囊取出小瓶,“祖父秘制,专破隐匿之术。
它能让邪功修炼者体内火毒提前爆发,但只能维持半柱香。”
尉迟逸风点头:“够了。再放三袋,目标林中高坡。”
严冰雪未动,反而盯着那小瓶:“可‘影蚀’只炼了五瓶,已用其二。若他们再攻,我们!”
“不会有下一波。”尉迟逸风打断,“他们不敢。那人现在不敢动。”
“为何?”
“因为他怕了。”尉迟逸风目光如刀,“风宝啄破符袋时,他指尖抖了一下。
他没想到我们会破他的阵眼。”
严冰雪眼神微动,随即冷笑:“那他更不会退。退了,就是失败;不退,还能赌一把。”
尉迟逸风未答,只抬手,示意弓手准备。
严冰雪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袋“影蚀”药粉交给亲卫。
亲卫刚欲登楼,风宝却猛然跃起,残翅一振,金丝大亮,直扑严冰雪手中药瓶。
她一怔,低头看去瓶身竟在发烫,瓶中药液微微沸腾,似有活物在内挣扎。
“不可能!”她喃喃,“‘影蚀’遇邪气才会反应,可这里!”
尉迟逸风目光一沉,猛地看向她袖口那青瓷小瓶的塞子,不知何时松了一线。
瓶中药液翻涌,一缕极细的绿焰,正从瓶口缓缓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