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楹的脚步瞬间停住了。
她缓缓转过身，烛光在她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阴影。
殿内寂静得可怕，只剩下韩贵人粗重的喘息声。
“你说什么？”
韩贵人仰着头，脖颈处的青筋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她眼神中闪烁着绝望与疯狂交织的光：“我说，我知道岚昭仪当年是怎么死的——不是难产，不是意外！”
她特地加重了岚昭仪三个字。
初楹静立片刻，忽然迈步走向殿中的一把木椅，慢条斯理地拂了拂的灰尘，坐了下来。
“继续说”她声音平稳，很是感兴趣。
韩贵人见事有转机，连滚带爬地挪到她脚边：“只要你答应救我的月儿，我什么都告诉你！我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替他做过不少事，知道不少秘密！”
初楹低头看她，目光如深潭般不见底：“那要看你说的，有没有足够的价值”
“有！一定有！”韩贵人急切地说，生怕初楹反悔，“当年你岚昭仪在皇上未登基的时候就陪在皇上的身边”
“那时候皇上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岚昭仪不过是一个宫女”
“她不过是运气好，偶然救了皇上，皇上便昏了头，收了她做宫女”
韩贵人语速极快，字字句句如毒针般刺入初楹耳中。
“不得不承认，岚昭仪确实有几分才能，帮助皇上得到太上皇的器重”
“只可惜有才能又能如何呢，皇上登基后，不还是只给了她一个昭仪的位置吗”
“那年岚昭仪偶然怀孕，但皇上已经想杀她多时了，于是允诺给我一个孩子，我便同意了”
“在皇上的帮助下，我在她的安胎药里动了手脚，药性极缓，直到临盆时才会发作，就像难产……血崩一样”
“这次皇贵妃的胎本来皇上也是让我下的这药，只可惜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手脚，她服下竟然无用”
初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皇上为何要杀她！”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问。
“因为岚昭仪手里握着皇上当年做过的丑事”韩贵人惨笑一声，“皇上怎么会允许有人知道他的那些事呢”
“什么事？”
韩贵人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皇上当年登基之前，太上皇，和太子都曾暴毙！”
“我当时就猜想，岚昭仪有可能就是帮凶，她手里有皇上谋害父兄的证据，所以皇上才会容不下她”
“还有...”韩贵人仿佛想起了什么，“对了，岚昭仪身边的贴身宫女秋雁，在她去世前，就出了宫，证据也许在她手里”
初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还有皇贵妃，也是他授意，不然我怎么敢……”
初楹打断她的话，等她重新睁开眼睛时，眸中已无半分波澜：“我会尽力为七姐姐周旋，但不保证结果”
韩贵人怔怔地看着她，泪水无声滑落：“谢谢...谢谢...”
初楹不再看她，转身走向殿门，每一步都很沉重
走到门口时，她顿了顿，没有回头：“明日圣旨一下，你安心去吧，七姐姐那边...我会尽力”
说罢，她推门而出，步入沉沉夜色。
回慈宁宫的路上，初楹走得很慢。
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满地枯叶，在她脚边打着旋。
宫道两旁的石灯在风中明明灭灭，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宛如鬼魅。
父皇竟是那个默许他人，杀害母妃腹中的孩子，甚至亲自布局的男人。
初楹忽然觉得恶心，扶着宫墙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冰冷的泪水无声滑落。
回到慈宁宫时，已是三更天，槐夏见她面色苍白，吓了一跳：“公主，您怎么了？”
“无事，有些乏了。”初楹摆摆手，径直走向自己的寝殿。
关上门，她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月光透过窗户，在地面投下一片惨白。
这一夜，初楹没有合眼。
想起这深宫之中，每一张笑脸背后可能藏着的刀。
天蒙蒙亮时，初楹站起身，对镜整理好仪容。
“我一定会将父皇取而代之”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
“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做他人的棋子”
“至于那些亏欠我们的...”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初楹如常前往正殿为太后请安。
太后已起身，正在佛前诵经。初楹安静地跪在一旁，待太后诵经完毕，才上前搀扶。
“楹儿今日气色不大好。”太后拍拍她的手，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
“昨夜没睡好”初楹低眉顺眼地回答，手法娴熟地为太后捏肩。
她一边为太后按摩，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皇祖母，最近好像好久没见到七姐姐了，她是要出嫁了吗？”
太后闭目养神，闻言微微一顿：“没有吧，哀家没有听皇帝说过啊”
“哦？”初楹故作惊讶，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可孙儿昨日傍晚，听几个太监私下议论，说七姐姐好像要许给梁国公呢”
太后猛然睁开眼睛，手中佛珠停了一停：“你说什么？”
初楹眨眨眼，一副天真模样：“孙儿也是听来的，许是他们瞎说。不过...”
她压低声音：“梁国公那人，皇祖母您是知道的，，前头三位夫人都是...没得好结局，七姐姐若真嫁过去，岂不是...”
太后脸色沉了下来：“这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就是昨日晚膳后，孙儿去御花园散步，假山后两个小太监说的，孙儿当时还想，七姐姐虽说与我不对付，但好歹也是金枝玉叶，父皇怎么会...”
初楹适时止住话头，一副说错话的模样，“孙儿多嘴了”
太后沉默良久，手中佛珠缓缓转动，眼神却越来越冷。
过了半响，太后才转身看她，“你与月儿虽不亲近，但终究是姐妹。这消息，无论真假，你告诉哀家是对的”
“孙儿只是觉得，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七姐姐有些可怜”
初楹轻声道：“她性子虽骄纵了些，但罪不至此”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你这孩子，心肠太软，在这宫里，心软是大忌”
“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初楹恭敬行礼。
“罢了”太后摆摆手，“这事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今日不必在跟前伺候了，回去好生休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