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下午3:45
地点：波士顿，前往自由酒店的车上
车厢内空气凝固。苏清越盯着那条短信，屏幕冷光映着她紧绷的脸。赵立迅速用另一部设备查询号码来源，同时用保密线路联系在酒店附近预备的支援人员。
“号码是预付费的一次性手机，无法追踪。”赵立抬起头，眼神锐利，“但短信发送的基站位置，确实在自由酒店附近。苏书记，这很可能是陷阱。”
“也可能是林薇自己能接触到的最后机会。”苏清越将手机递给她看，“‘钥匙在她手里’——这指的是生物特征，还是别的什么？‘教授在看着’……如果‘教授’真在波士顿，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林薇的位置？借刀杀人？还是想引我们入局，一网打尽？”
“都有可能。”赵立语气沉稳，“但无论哪种，自由酒店现在都是一个高度危险的区域。我建议，我们先与总领馆的安保小组会合，制定详细方案，再……”
“没时间了。”苏清越打断她，看向车窗外越来越近的查尔斯河与那座标志性的花岗岩建筑——曾经的查尔斯街监狱，如今的自由酒店。“如果‘清理小组’也在找她，如果FbI也想控制她，如果我们慢一步……”她停顿，声音压得很低，“周维的探视已经被他们用‘安全原因’取消了。他们想把所有人都控制在手里。我们必须拿到主动权。”
赵立沉默了几秒，作为外交官，她深知莽撞行动的后果；但作为这次行动的副手，她也理解苏清越的决断。“好。但我们不能就这样进去。我需要做几件事。”
她拿起通讯器，语速飞快：“第一，联系酒店管理层，以中方外交人员需要临时检查安全设施为由，要求配合，避免公开冲突。第二，让我们的人便衣进入酒店，控制大堂、电梯间、消防通道和酒店外围。第三，通知波士顿警方联络人，告知该酒店可能存在涉及中国公民的紧急安全事件，请求他们在外围待命，但未经我们明确要求不得介入。第四，准备紧急撤离路线和备用车辆。”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车队在距离酒店一个街区外的僻静处停下。四名便衣安保人员先行下车，混入人流。苏清越和赵立则稍作等待。
“顶层套房是酒店最贵、最私密的空间，通常有独立的电梯和出入口。”赵立调出酒店结构图，“如果林薇真的在那里，而且‘教授’在监控，那么常规通道很可能被监视了。我们需要一个不那么常规的进入方式。”
苏清越的目光落在结构图上一个不起眼的标注上：“这是什么？‘旧监狱通道-维护专用’？”
“自由酒店保留了部分原始监狱结构作为特色。”赵立放大图纸，“这是连接原监狱地下厨房和部分牢房的旧通道，后来改成了维护管道和员工通道，理论上可以避开主电梯和大部分监控，通往建筑核心区。但入口很隐蔽，且需要权限。”
“权限？”苏清越立刻想到短信里提到的房间号，“顶层套房的客人，是否有权限要求使用特殊通道或服务？”
“有可能。顶级客户可以要求非公开的出入方式。”赵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如果林薇是用假身份或他人名义入住，她可能会选择这种更隐蔽的路径。但这也意味着，如果‘教授’知道她的位置，这条通道同样可能被监视或封锁。”
“风险总是存在。”苏清越整理了一下外套，将微型通讯器和定位装置检查了一遍，“我们分两组。你带两人走公开渠道，接触酒店管理层，施加外交压力，吸引可能的监视者注意力。我带另外两人，想办法找到并进入那条旧通道，直接去顶层套房。”
“苏书记，您的安全……”
“我的安全在于速度和解开谜题。”苏清越推开车门，深秋的冷风灌入，“赵联络官，如果我们判断正确，林薇手里真有‘钥匙’，那么拿到它，我们才有救周维、揭开真相的筹码。否则，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更多言语，分头行动。
时间：下午4:10
地点：自由酒店，后方卸货区与旧监狱通道入口
苏清越在三名便衣安保的掩护下，绕到酒店后方。这里堆放着部分待处理的垃圾箱和酒店后勤物资，相对僻静。根据结构图，旧通道的一个维修入口就在卸货区附近的一扇不起眼的铁门后。
铁门锁着，是电子密码锁。一名安保人员上前，用便携式设备试图解码，但很快摇头：“高级加密锁，与酒店主系统相连，强行破解会触发警报。”
苏清越观察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正在抽烟的酒店员工身上。那人穿着维修工的制服，年纪较大，看起来是拉丁裔。
她低声对安保吩咐几句，然后自己整理了一下衣着，缓步走过去，用英语打招呼：“打扰一下，先生。”
维修工抬头，有些警惕地看着她。
“我和家人入住顶层套房，”苏清越露出恰到好处的、略带焦虑的笑容，“我女儿的一件很重要的首饰可能掉在房间浴室的下水管口了，非常细小。酒店管家说可能需要专门的维修通道检查管道。他提到这后面好像有个旧通道的入口？能麻烦您帮我看看吗？我们非常着急。”
她语气恳切，姿态优雅，符合顶层套房客人的身份，又带着母亲的急切。维修工的警惕放松了一些，嘟囔道：“顶层套房的客人……那个通道一般不对外开放，需要经理权限……”
“我理解，但这件首饰对我女儿意义重大。”苏清越从手包里（实际是特制的装备包）拿出一小叠美钞，动作自然地将钞票和一张写着虚构套房号码的便签一起递过去，“如果能帮忙联系一下经理，或者告诉我该怎么快速申请权限，我会非常感激。时间紧迫。”
维修工看了看钞票，又看了看苏清越“焦急”的脸，犹豫了一下，接过钞票和便签：“我……我试试用我的通用卡刷一下看，有时候系统升级，旧锁的权限会临时开放。但我不保证能进去。”
“太感谢您了。”
维修工走到铁门前，掏出一张员工卡在密码锁旁边一个隐藏的读卡器上刷了一下，同时快速输入了一串数字。电子锁发出轻微的“嘀”声，绿灯亮起。
“今天运气好，权限开了。”维修工拉开铁门，里面是一条灯光昏暗、向下倾斜的通道，有冷风从深处吹出，带着陈年的灰尘和隐约的霉味。“里面很复杂，岔路多，你们最好别走太深，或者叫个熟悉的人带路。”
“我们自己进去找找看，不会走远。再次感谢。”苏清越示意一名安保留在门口附近警戒，自己带着另一名安保迅速闪身进入通道，铁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通道比预想的更狭窄、更低矮，显然是按照一个多世纪前囚犯和物资运输的尺度修建的。墙壁是粗糙的花岗岩，头顶有老式的蒸汽管道和电线槽，脚下的石板磨损严重。昏暗的壁灯间隔很远，投下长长的不稳定阴影。
安保打开强光手电，两人快速而安静地向前移动。根据记忆中的结构图，他们需要先向下走一段，然后在一个岔路口转向通往主建筑核心的支路，再找到通往高层服务区的竖井或楼梯。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旧建筑特有的阴冷气息。手电光柱扫过墙壁，偶尔能看到斑驳的刻痕或早已褪色的编号——那是监狱时代的遗留物。一种沉重的、被历史和时间封存的压抑感弥漫在通道里。
“苏书记，前面有岔路。”安保压低声音，手电照亮前方三个黑黝黝的洞口。
苏清越对照了一下便携设备上显示的简易定位（酒店内部GpS信号微弱），指向中间那条略微向上的通道：“应该是这条。注意脚下和头顶，可能有监控或感应装置。”
他们选择的路越来越陡，开始出现向上的石阶。石阶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安保在前，苏清越在后，两人屏息凝神，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狭窄空间里回响。
爬了大约三层楼的高度，通道前方出现了一道厚重的铁栅栏门，同样上着锁。但这次，锁是旧式的机械锁，锈迹斑斑。
安保检查了一下锁孔，从工具包里取出一套专业的开锁工具。几十秒后，“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他轻轻推开铁栅栏，锈蚀的铰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后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像是一个旧时的储藏室，堆着一些废弃的家具和酒店装饰品。前方有一道厚重的木门，门缝下透出明亮的光线。
苏清越示意安保警戒，自己贴近木门，侧耳倾听。门外隐约传来轻柔的背景音乐和极远处的人声，似乎是酒店某个后勤走廊或服务间。
她轻轻拧动门把手——没锁。推开一条缝，外面是一条铺着厚地毯的安静走廊，装修现代，与身后古老的通道判若两个世界。墙上挂着抽象画，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氛味。这里应该已经进入了酒店主楼的非公共区域。
对照地图，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顶层套房的专用电梯和服务楼梯很近。苏清越通过加密通讯器，用极低的声音联系赵立：“我们已经进入主楼，靠近目标区域。你那边情况如何？”
赵立的回应带着细微的电流杂音，但很清晰：“酒店管理层表面上配合，但明显在拖延。我能感觉到有人在监视我们。顶层套房的登记信息用的是假名和预付卡，无法直接核实。你们务必小心，我感觉酒店内部也不干净。”
“明白。我们继续。”
苏清越和安保闪身进入走廊，迅速向顶层套房专用电梯的方向移动。走廊里空无一人，但监控摄像头几乎无死角覆盖。他们只能尽量低头，利用角度和安保对监控死角的了解快速通过。
转过一个弯，专用电梯的金属门映入眼帘。电梯旁还有一道厚重的防火门，后面应该是服务楼梯。
就在这时，苏清越的通讯耳机里传来留在通道入口处那名安保急促的警告：“苏书记！有不明身份人员接近后门！两人，穿着便衣但行动专业，正在检查门锁！可能是‘清理小组’或FbI！”
“我们暴露了？”苏清越心头一紧。
“不一定，可能是例行检查或跟踪我们而来。但入口不安全了。”
没时间犹豫了。苏清越看了一眼紧闭的电梯门和旁边的防火门，迅速做出决定：“走楼梯！上去！”
安保拉开防火门，两人冲进楼梯间，开始向上狂奔。顶层套房在酒店最高层，需要爬将近十层楼。苏清越胸口的旧伤开始传来刺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拉扯着未愈合的裂缝，但她咬紧牙关，速度丝毫不减。
爬到大约第七层时，上方突然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正在快速向下！
“有人下来！”安保立刻停下，将苏清越护在身后，手摸向腰间隐蔽的武器。
苏清越的大脑飞速运转。向上冲，会迎面撞上；向下退，可能被后门的人堵住。她迅速看向楼梯间这一层的防火门，门牌上写着“7 - 机械层\/杂物间”。
“进去！”她低喝一声。
安保猛地推开防火门，两人闪身进入。门后是一条堆满清洁车和布草筐的狭窄服务走廊，灯光昏暗。他们刚将防火门轻轻掩上，就听到外面楼梯间里，那阵脚步声快速经过，向下而去，没有停留。
暂时安全了。
苏清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气，额头上渗出冷汗。安保警惕地听着门外动静，同时检查周围环境。
这条服务走廊通向几个杂物间和一个设备间。在走廊尽头，似乎还有一扇小门。
苏清越调整呼吸，走向那扇小门。门是普通的木门，没有锁。她轻轻推开——
里面是一个小小的、被改造过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清洁工休息室，但现在，房间里只有一张旧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台打开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而椅子上，坐着一个蜷缩着的、瑟瑟发抖的身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亚洲女性，戴着眼镜，长发凌乱，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她的双手被反绑在椅背上，嘴上贴着胶带。
看到苏清越，她的眼睛猛地睁大，发出“唔唔”的声音。
苏清越立刻认出了她——林薇。照片上的女孩，此刻活生生地、以最无助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林薇？”苏清越快步上前，一边示意安保警戒门口，一边小心翼翼地撕下她嘴上的胶带。
“救……救我……”林薇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他们……他们把我绑在这里……电脑……电脑开着……他们在看……”
苏清越看向那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某个复杂的软件界面，其中一个窗口显示着实时视频——正是这个房间的监控画面！画面里，清晰地显示着苏清越和林薇。
而在监控画面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对话框，上面有一行不断跳动的字：
“欢迎，苏副书记。你比预计的更快。现在，我们谈谈。”
发送者的Id，只有一个简单的单词：
professor.
“教授”果然在看着。而且，他（或她）一直在等苏清越的到来。
苏清越抬头，环顾这个简陋的房间。没有摄像头，但笔记本电脑自带的摄像头正对着她们。她走到电脑前，看着那个对话框。
“你想谈什么？”她对着电脑摄像头，用中文平静地问。
几秒钟后，新的文字在对话框里跳出，用的是英文，但明显是机器翻译的口吻：
“谈交易。用你手里的‘静默之书’和名单，换你和这女孩的安全离开。用这女孩手里的‘钥匙’，换你丈夫的自由。”
苏清越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躲在屏幕后面、连面都不敢露的凶手？”
“我不是凶手，我是清理者。我清理系统的漏洞和叛徒。刘明辉是，许慎行是，这个女孩……如果她不配合，也会是。”
文字继续跳动：
“但你不一样，苏副书记。你是系统外的变量。你有价值。把许慎行留下的名单给我，我可以让‘清理小组’停止行动。把这女孩的生物特征数据给我，我可以让FbI放了你丈夫。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苏清越看着那些文字，又看了看身旁惊恐万分的林薇。她的大脑在高速分析：这个“教授”为什么如此想要《静默之书》里的名单？是为了保护名单上的人，还是为了……灭口？他\/她真的有能力影响FbI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她问。
“凭这个。”
对话框里，传过来一张图片。图片是在某个房间的窗边拍摄的，透过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建筑的标志——波士顿联邦法院大楼。而在图片的右下角，有一个模糊但能辨认的人影侧脸，正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什么。
是周维。
虽然像素不高，但苏清越绝不会认错自己丈夫的轮廓和姿态。
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显示就在二十分钟前。
“教授”不仅能实时监控这里，还能接近甚至监控被FbI严密看管的周维。他\/她的触角，比她想象的更深、更广。
“我给你十分钟考虑。” 最后的文字跳出，“十分钟后，如果我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这个女孩的位置会同时发送给FbI和真正的‘清理小组’。你猜，谁会先到？而你的丈夫……也许会发生一些‘不幸的意外’。”
对话框停止了跳动，只留下一个冰冷的倒计时窗口：09:59…09:58…
时间，开始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