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好几天,温衍假借身体不适的理由长时间待在卧室里一步不出。
厉榭自然是不愿意相信的。
多次派人来三楼“探望”都被拒之门外后,厉榭便亲自带人冲上了三楼。
门外的保镖压根拦不住厉榭,轻而易举便被人闯进了温衍的卧室。
“厉衍,听说你又生病了,做哥哥的想来关心你,你倒是见都不让见。”
人还没踏入卧室,厉榭声音先到了。
他大步踏进房间大门,里头昏暗的环境让他下意识在门口顿住脚步。
被卧室里浓烈的药味呛得拧起眉,厉榭先是警觉地往屋内环视了一圈,目光在拉紧的窗帘上停了几秒,才转头去瞧大床上的人。
借着卧室外透进来的光线,厉榭这才勉强瞧见了床上躺着的温衍,以及……
坐在床沿边上,正朝着温衍俯身的裴烬。
厉榭的眉梢当即便扬了起来。
他“哟”了一声,伸手开了灯后便大步朝卧室内迈步。
“我还纳闷你生个病把自己关房间里,大白天又是拉窗帘又是关灯是想干什么。”
厉榭的声音骤然飞扬起来:“原来生病是假的,跟这个阎场买来的小奴隶躲房间里苟且是真……”
“厉榭!”
一声骤然拔高的怒吼声打断了厉榭满是冷嘲的话语。
原本倾身的裴烬在发现厉榭走过来时便直起了身,此时先一步拦在了厉榭跟前不让他再往前一步。
温衍躺在床上,用手臂撑起身子,似乎是被厉榭刻薄的话激怒,神色扭曲地瞪着厉榭:“你说话别太过……咳咳咳咳咳……”
激烈的情绪起伏显然扯动了温衍本就孱弱的身体,愤怒的怒骂声还没说完整,温衍便压抑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他看起来难受极了,捂着嘴咳个不停,撑起身体的手颤抖着失去了力气,整个人又病恹恹地朝床跌去。
裴烬眼疾手快俯身扶住了他。
厉榭趁机也凑了过去,伸手假意也要去扶温衍。
但裴烬反应实在快得惊人。
在察觉厉榭也跟着靠近时,他眉眼下压,抬起一脚便毫不客气地踹了过去。
厉榭原本是能躲过的。
但手指触碰到温衍时那几近透骨的寒意让他愣了神,反应便慢了一拍,被裴烬狠狠踹到了膝盖。
厉榭向后仰了仰,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你!”
他狼狈地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体,瞪向裴烬的眸光翻涌着怒火:“你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
厉榭的怒吼声惊动了卧室外守着的保镖们。
跟随厉榭的几名保镖几步便冲了进来,瞬间便拔枪对准了裴烬。
卧室里的氛围瞬间剑拔弩张起来,只有温衍还止不住的咳嗽声持续不断地响着。
厉榭已经顾不上温衍了。
他夺过身旁其中一名保镖的枪,往前迈了一步便狠狠磕在裴烬的太阳穴上。
裴烬没有躲。
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双手还扶着温衍,被厉榭磕了后脑袋微微倾斜,眉宇微拧,显露出了不甚愉悦的阴沉冷意。
厉榭等人瞧不清他的神情,但温衍却是看得分明。
他抬眸瞥了裴烬一眼,像是脱力了般反手去抓裴烬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捏了两下后又垂眸继续咳。
裴烬正准备起身的动作顿了顿。
他重新转眸去瞧温衍,却被一直垂着脑袋咳嗽的温衍骤然扯动了手臂,上身便随着拉扯的力道向温衍更近地倾身过去。
下一秒,温衍“哗”的一声往他身上吐了口鲜血。
卧室里所有人皆是一怔,连早有心理准备的裴烬都被温衍吐血这一出整得浑身一僵。
但他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少爷,我马上去找陆医生过来。”
他沉声安抚着,动作小心翼翼地将闭眼不住喘息的温衍扶回床上去,这才重新直起身子。
厉榭的枪依旧举在半空,但他的视线已经完全定在温衍身上。
裴烬只是神色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全然无视了他手里的枪,绕过他大步朝外头走去。
“厉衍,你……”
厉榭不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视线落在温衍沾了血的唇角,神色少见的有些茫然:“怎么就吐血了?”
将手里的枪丢回到保镖手里,厉榭往前跨了一大步,俯身动作粗鲁地揪着温衍的衣领便将人揪了起来。
温衍看上去已经完全没了力气。
他半阖着眼,脑袋歪向一边,任由厉榭将自己提溜起来,细长的眉宇拧起,似乎想要反抗,手指软软地搭上厉榭的手腕,厉榭却半点力气也感觉不到,反而是被那冰凉的触感惊得头皮发麻。
他手一松,又将温衍像丢垃圾般重新扔回到床上。
裴烬这时已经拎着陆邑白回来了,正好瞧见温衍被厉榭丢回床上的场景。
他脸色一冷,大步转回到床边,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拳便朝厉榭挥去。
这一次厉榭倒是躲过去了。
他后退了两步,视线已经定在床上半昏迷的温衍身上。
他身后的保镖再次尽职地举起手枪对准了裴烬。
陆邑白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场景中悠哉悠哉地走到床边。
“你们在干嘛?生怕逼不死二少准备持枪直接击杀?”
他扶了扶眼镜,一边坐到床边去拉温衍的手腕,一边视线转向厉榭,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不愧是大少爷,探个病这么大阵仗。”
厉榭此时终于从温衍吐的那口血里缓过神来。
“厉衍为什么会吐血?前段时间的诊治报告不是显示健康无异常吗?”他的眉宇几乎要拧成麻花,声音狠厉,“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把人治得都吐血了叫无异常吗?”
话音一落,见陆邑白神色诧异,他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等父亲过几天回来见厉衍这副快死了的模样,我看你们怎么跟他交代!”
陆邑白当即“呵呵”两声朝他翻了个白眼。
“厉榭大少爷,今早二少都还养得好好的,你一来就把人气吐血了,明眼人都知道是谁的锅。”
陆邑白撤回诊脉的手,慢腾腾翻着医药箱,语气越发阴阳怪气:“您要是真希望厉家主回来后能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二少爷,最好这段时间就别出现在二少爷跟前了。”
厉榭:“……”
从他进门触碰到温衍那透着寒意的体温,厉榭就感觉温衍的身体状况不太对劲。
这分明在他来之前便已经很虚弱了。
厉榭下意识想要反驳。
但嘴巴刚张开,温衍又开始闷闷地咳嗽起来,厉榭脖子一梗便住了嘴。
他绷着脸,一会看了看躺在床上闭着眼不间断咳嗽的温衍,一边又瞥向床边全副视线都落在温衍身上的裴烬,半晌都没有动作。
他今天确实是准备来确认温衍的病情。
对于温衍的病秧子身体,厉榭一直是心存疑虑的。
直觉告诉他,他这个弟弟没有表面这么简单,他甚至今天还抱着其他目的来试探。
但眼睁睁看着温衍呕了一口血,厉榭什么讽刺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攥着拳头立在原地犹疑了许久。
直到身后的吴临晏走近低声唤了一声,他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
咬紧牙根恶狠狠瞪了裴烬一眼,厉榭什么话也没再说,绷紧脸转身就大步离开了。
厉榭的保镖自然也是跟着撤退。
原本挤成一团的卧室一转眼只剩三个人。
在厉榭离开后,他取了注射器往温衍手臂注入解药后,瞅着床上的温衍沉沉地叹了口气,随即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裴烬。
裴烬面无表情地转了视线看向陆邑白。
“你……劝劝他。”陆邑白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我不知道你是他保镖还是他男宠还是他包养的小情人,反正他难得肯让你亲近,你的话他多多少少听得进去,劝劝啊,你金主把自己折腾死了你也没好果子吃。”
他絮絮叨叨地念着,丝毫没发觉裴烬在听到他那一句“男宠”后已然黑沉下去的脸色,甚至唠叨完后便识趣地头也不回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