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那一句“你，敢收嘛”，像是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这间昏暗的杂货铺里激起了无形的涟漪。
空气中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浓郁了三分，混杂着尘土的霉味，钻入鼻腔，让人心头发紧。
王寿脸上的豪爽笑容并未褪去，但眼神深处，那股子被他强行压下的警惕，却如同一条冬眠的毒蛇，缓缓苏醒。他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是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动作。
“夜货？”
王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听起来依旧沉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故作的轻蔑，“钱掌柜，你这小店里，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是我王某人不敢收的？”
他嘴上说得硬气，但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夜货，顾名思义，只能在黑夜里交易的货物。
这种东西的来源，上不得台面。
轻则偷盗抢劫，重则便是杀人越货。在这修真界，杀人夺宝是常态，但敢把夺来的东西，尤其是有明显特征的功法典籍拿出来卖的，要么是亡命之徒，要么就是这东西的来历……极其棘手。
一旦被原主人的师门或家族顺藤摸瓜找上门来，那便是滔天的大祸。
可同样的，风险也意味着收益。正因为五大势力垄断了绝大部分高阶的功法、丹方与炼器图谱，市面上流通的，永远是那些《春草诀》一类的基础货色。
想要得到真正的“好东西”，除了拜入核心，便只剩下“夜货”这一条布满荆棘的捷径。
钱掌柜见王寿没有当场发作，那张堆满肥肉的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像一朵被猪油浸透了的菊花。
他伸出那只戴满了金玉戒指的肥手，轻轻抚摸着那本诡异的蓝色书册，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自己的情人。
“王丹师，您是明白人，我也就不跟您绕弯子了。”
钱掌柜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那双被肥肉挤压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兴奋的光芒，“这可不是那些烂大街的拓本。
它的上一任主人，可惜啊……前些日子，一不小心，在山里‘迷了路’。”
他口中说着“迷了路”，但那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和血腥味，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大有来历”的意思，往往就是指这东西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而且死的那个人，还不是无名之辈，麻烦不小。
王寿的瞳孔骤然一缩。
死个修士在修仙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一旦牵扯上“小有名气”四个字，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意味着对方可能有自己的道侣、朋友，甚至背后有松散的组织。
这本册子，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一块沾着血的肥肉。
王寿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身旁的刘民。
他看到刘民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初出茅庐的局促与好奇，仿佛根本听不懂他们对话中的机锋。
但这副模样，非但没有让王寿放心，反而让他心中的算盘打得更快了。
风险是很大，但若是能让这小子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禁制符文，成为自己的助力……这风险，似乎又值得一冒！
一个念头在王寿脑中瞬间成型。
他面色不变，一道微不可查的灵力波动却从他身上散发，凝成一线，直接钻入了刘民的耳中。
“刘兄弟，这便是‘夜货’。”
王寿的传音声，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冷硬，与他表面的豪爽截然不同，“这东西，来路不正，是从死人身上得来的。
钱掌柜口中那个‘迷了路’的散修，背后很可能有追查的势力。
一旦我们收了这东西，就等于接下了这份因果，日后可能会有无穷的麻烦，甚至是被追杀。”
传音微微一顿，王寿的话锋变得更加锐利。
“但是，这种东西里记载的法门，也远非市面上那些大路货色可比。
它能让你以最快的速度掌握真正的力量。
这笔钱，我出。
但这东西，是你学。
现在，你告诉我，这桩买卖，我们做，还是不做？”
他将皮球，干脆利落地踢给了刘民。
这既是一场考验，也是一场豪赌。他要看看，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天才”，究竟只是个空有天赋的温室花朵，还是一个同样敢于在刀尖上跳舞的狠角色。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刘民站在原地，低着头，似乎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在进行着剧烈的天人交战。
足足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
在王寿的耐心即将耗尽，钱掌柜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时，刘民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那份局促与不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王寿都感到心头一凛的平静，一种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绝。
刘民没有用传音，而是直接对着王寿，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胜过千言万语。
成了！
王寿的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做他王寿的盟友！
而在刘民的内心深处，却是一片冰冷。
追杀？麻烦？
他如今的处境，本就是在悬崖边上行走。
王寿今日能对他“投资”，明日就能因为利益将他出卖。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
所谓的风险，与弱小本身这种最大的风险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哈哈哈哈！”
王寿放声大笑，打破了店内的沉寂。
他一巴掌拍在油腻的柜台上，震得那些瓶瓶罐罐一阵乱响。
“钱掌柜，开个价吧！这东西，我王寿，要了！”
钱掌柜脸上的肥肉猛地一颤，眼中爆发出贪婪的精光。
他知道，这笔大生意做成了！
他伸出五根肥硕的手指，在王寿面前晃了晃：“王丹师爽快！
这可是独门秘籍，一口价，五百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