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精悍修士气势汹汹的威胁，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道道看热闹的目光聚焦在这小小的摊位上，期待着一场好戏的上演。
然而，那被指着鼻子大骂的摊主，却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
他慢悠悠地伸出手，将那块被砸在摊位上的、已经报废的法器胚胎扒拉到一边，仿佛那不是什么修士的心血结晶，而是一块碍事的垃圾。
他终于抬起头，那双阴沉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嘲弄。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让人极不舒服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开口了：“这位道友，火气别这么大嘛。
你说我骗你？
我倒想问问，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卖给你的是‘铁精’？”
此言一出，不仅那精悍修士愣住了，就连周围的看客们也都是一头雾水。
“你……你这奸商，事到如今还想抵赖！”
精悍修士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一时气结。
“抵赖？”
摊主嗤笑一声，身体往后一靠，整个人都陷进了椅子里，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仿佛他才是占理的一方。
“我们不妨把话说开了，让大伙儿都评评理。”
他伸出一根手指，遥遥点向那精悍修士，“那日，是你自己主动走到我这摊位前，东看看，西摸摸，最后拿起那几株最不值钱的‘凝神草’，跟我废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口舌，为了三两块灵石的差价，说得是天花乱坠，口干舌燥。”
摊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周围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修士已经开始变色的脸，继续说道：“最后，你‘勉为其难’地答应买下那几株破草，却又指着我压摊角的这块黑铁疙瘩，说什么‘老板你这人不错，干脆把这块压东西的石头送我当个添头，我也算交你这个朋友’。
你自己说说，这一桩桩，一件件，从头到尾，我有说过一个‘精’字吗？我有主动向你推销过这块石头吗？”
“我……”精悍修士的脸瞬间由愤怒的赤红转为一片煞白，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摊主见状，嘴角的讥讽更甚，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要我说，到底是谁在骗谁？
是谁自认为捡了个天大的漏，还故作聪明，想用几株破草来混淆视听，妄图拿走一块貌似‘铁精’的矿石？
你当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就你一个聪明人吗？”
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那精悍修士的身上，也瞬间点醒了周围所有围观的人。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就说嘛，这风火坊的老摊主，哪个不是人精？
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嘿，这哥们儿有意思，想捡漏结果把自个儿给坑了，炼器炸了炉，还好意思回来找人家的麻烦？”
“这不就是典型的贪心不足蛇吞象嘛！
没那个眼力界，还学人玩心眼，活该！”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四面八方涌来，每一句都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扎在精悍修士的自尊上。
他的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最后涨成了猪肝色。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摊主，胸膛剧烈起伏，握紧的双拳上青筋一根根坟起，如同盘踞的蚯蚓，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他羞愤欲绝，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那摊主和周围这些多嘴的看客撕成碎片。
可他不敢。
这里是风火坊内城，是陈家的地盘。
在这里私自动手，违反的可是铁律，下场绝不是他一个散修能承受得起的。
那股滔天的怒火在胸中盘旋、冲撞，却找不到任何出口，最终只能化作无能的屈辱，让他浑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刘民站在一旁，将这戏剧性的一幕尽收眼底，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原以为，王寿是要教他如何用灵力、用神识去辨别材料的真伪。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
真正的“照妖镜”，不是什么秘法，而是人心里的“贪念”。
那摊主从头到尾都没骗人，是他设下了一个局，一个用对方的贪念作饵的局。
那精悍修士不是被骗了，而是被自己的贪婪给钓上钩了。
就在这时，身旁的王寿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几分醉意的嗤笑。
他转过头，浑浊的目光看着刘民，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子，看明白了？
“走吧。”
王寿拍了拍刘民的肩膀，转身便走，仿佛身后那场闹剧已经再无半点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刘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快步跟了上去。
但刘民心中暗想自己有天眼术，或许能通过它捡漏也说不准。
两人穿过这条喧嚣燥热的匠人巷，王寿却并未带他返回住处，而是拐进了另一片区域。
这里的店铺风格迥然不同，空气中不再是金属与焦炭的气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的、混杂着血腥、腐朽与奇异香料的味道。
这是一家专门售卖妖兽材料的店铺。
店铺的墙壁上，挂着各种狰狞的兽头标本，货架上则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妖兽的皮毛、筋腱、爪牙以及骨骼。
刘民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王寿径直走到一个堆满了骨头的角落，像是在菜市场挑拣大白菜一样，随手扒拉着。
“老板，这些一阶妖狼的腿骨，怎么卖？”王寿指着一大堆白森森的骨头问道。
“五十块灵石一整筐。”
店主是个精瘦的老头，懒洋洋地回答。
“行，给我来五筐。”
“好嘞！”
王寿眼睛都不眨一下，随手就丢出一个储物袋。接着，他又指向另一堆稍大些的骨骼：“那些铁甲蜥的脊椎呢？”
“那个贵点，八十块一筐。”
“也来五筐。”
就这样，在刘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王寿如同一个土财主，豪掷了足足七八百块下品灵石，买下了一大堆在他看来品阶极低、除了熬汤当肥料外毫无用处的一阶妖兽骨骼。
做完这笔“大买卖”，王寿又领着满腹疑云的刘民，去了一家矿石店。
这次他没再挑剔什么“铁精”，而是直接包圆了店家所有的普通赤铜矿和黑曜铁矿石，又是几百块灵石花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