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缭绕，将三人的身形与气息完美隐匿于沉溪谷终年不散的浓雾之中。柳如烟在前引路，步伐轻盈，仿佛对这危机四伏的迷谷了如指掌。陈渊紧跟在後，一边竭力运转《龟虽寿功》稳住伤势、恢复灵力，一边分神警惕着四周以及前方那道窈窕背影。张明则跌跌撞撞地跟着，大气都不敢喘，看向柳如烟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三人在迷雾中穿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被藤蔓巧妙遮掩的山壁裂隙。柳如烟拨开藤蔓，当先走了进去。陈渊略一迟疑，也带着张明跟入。
裂隙之后别有洞天，是一个仅能容纳三四人的干燥小洞穴，入口处的藤蔓恰好形成了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与大部分声音，显得颇为安全。
“暂时安全了，在此调息片刻。”柳如烟寻了处干净石块坐下，取出那枚玉铃，轻轻摩挲着，目光再次落回陈渊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好奇。
陈渊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仔细感知了一下洞穴内外，确认并无异常后，才缓缓靠在岩壁上，长长舒了口气，背后的剧痛让他眉头紧锁。他取出丹药服下，又递了一颗给脸色依旧苍白的张明。
“多……多谢柳师姐救命之恩！”张明这才找到机会，连忙躬身行礼，声音依旧有些发颤。
柳如烟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注意力却仍在陈渊身上：“你的伤，不仅是外伤，内腑被刚猛掌力震伤，经脉也有多处受损，更麻烦的是强行催动未成型的遁术，导致那缕庚金之气濒临溃散。若不及时调理，恐伤及根基。”
她一眼便看穿了陈渊此刻最糟糕的状况。
陈渊心中凛然，知道瞒不过她，坦然道：“师姐慧眼。不知师姐之前所言，关于‘无影剑尊’及其心法秘辛……”这是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那《无影剑遁》玄妙无比，但修炼起来确实感觉后继乏力，仿佛缺少了核心的驱动。
柳如烟把玩着玉铃，不答反问：“你可知，‘无影剑尊’在千年前，并非以其遁术闻名于世？”
陈渊一愣，摇了摇头。他所知的，仅限于那缕残念的只言片语。
“无影剑尊，其真正的称号，是‘心剑尊’。”柳如烟语气带着一丝追忆般的飘渺，“他所修并非寻常金铁之剑，而是‘心剑’。以心神为引，以意志为锋，无形无质，却可斩断虚妄，破灭神魂。其剑遁之术，不过是心剑运用的一种旁支罢了。”
“心剑？”陈渊喃喃自语，这个概念对他而言，太过玄奥。
“不错。”柳如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心剑之道，首重心神锤炼与意志凝聚。你所得的《无影剑遁》，不过是皮毛，是外在的运用法门。若无相应的心法稳固心神、凝练意志，强行修炼，不仅事倍功半，更可能在高速遁行中心神失守，或是在凝聚剑光时被其锋锐之意反伤己身。你之前催动遁术，是否感觉识海刺痛，心神摇曳？”
陈渊回想起强行施展影遁时的感受，确实如她所言，不仅灵力消耗巨大，更有一种灵魂要被撕裂抽离的眩晕感。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了。”柳如烟淡淡道，“你缺少的，是《心剑初解》——稳固心神，凝练剑意的根基法门。若无此心法，你炼那《蕴剑诀》温养出的庚金之气，也不过是无根之萍，难以真正化为己用，更遑论支撑《无影剑遁》的消耗。”
陈渊恍然，心中许多修炼上的滞涩之处仿佛瞬间贯通！怪不得《蕴剑诀》进展如此缓慢，怪不得那缕剑光雏形如此难以维系！原来根源在此！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柳如烟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师姐告知我这些……需要我做什么？”他不相信对方会无缘无故将如此重要的秘辛和盘托出。
柳如烟轻轻一笑，那笑容在昏暗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明媚，却也带着一丝算计：“我说了，是交易。我告诉你缺失的关键，助你真正踏上‘心剑’传承之路。而你要做的，便是在外门小比中，尽可能走得更远，最好……能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引起注意？”陈渊眉头紧皱，这与他“苟道”的理念背道而驰，“师姐应当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此一时，彼一时。”柳如烟收起笑容，正色道，“宗门之内，并非铁板一块。有些目光，需要你主动去吸引，有些漩涡，需要你主动去踏入。唯有如此，你才能获得更多的资源，更快的成长，也才能……在未来还我人情时，拥有足够的实力。一味藏拙，在某些时候，反而会错失良机，甚至引来更恶意的窥探。譬如那周霆，你即便再如何隐藏，他既已盯上你，便不会轻易放手。”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况且，外门小比，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其中牵扯的利益与目光，远超你的认知。你若能崭露头角，未必是祸。”
陈渊沉默不语，心中飞速权衡。柳如烟的话，确实点醒了他。一直被动隐藏，并非长久之计。适当的展现价值，或许能换来更好的生存环境和资源。而且，他也确实急需《心剑初解》来解决修炼上的困境。
“好！我答应师姐，必在外门小比中尽力而为。”陈渊终于做出决定，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只是这《心剑初解》……”
“待你返回宗门，安顿下来后，我自会设法给你。”柳如烟承诺道，随即站起身，“此地不宜久留。周霆等人搜寻不到你们，定会扩大范围。我知道一条隐秘路径，可绕开他们的封锁，直通黑风山脉外围。”
她再次激发那“敛息云光符”，青光重新笼罩三人。
“跟我来。”
……
两日后，黑风山脉边缘，一片稀疏的林地中。
持续不断的青光闪烁变得极其黯淡，最终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柳如烟的脸色也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显然长时间维持这高阶符箓，对她消耗也不小。
她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官道：“沿着此路向东，不出百里，便可抵达最近的修士聚集点，那里有返回宗门的传送阵。我们就此别过。”
陈渊看着前方坦途，又看了看身后依旧笼罩在淡淡瘴气中的连绵山脉，心中五味杂陈。这趟黑风山脉之行，险死还生，但也收获巨大。
他郑重地向柳如烟躬身一礼：“师姐援手与指点之恩，陈渊绝不敢忘。”
柳如烟微微侧身，算是受了他半礼，淡淡道：“记住你的承诺即可。外门小比之前，尽量提升实力。周霆那边……他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返回宗门后，你自己小心。”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消失在林地深处，竟是比陈渊的影遁还要快上几分。
直到柳如烟的身影彻底消失，张明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总……总算出来了！柳师姐……真是太厉害了！”
陈渊却没有他那么乐观。他望着柳如烟消失的方向，目光深沉。柳如烟的帮助并非无偿，未来那个“人情”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而宗门之内，周霆的威胁也并未解除，甚至可能因为洞府之事变本加厉。
“走吧。”陈渊收回目光，对张明道，“尽快返回宗门。”
他需要时间，需要资源，需要尽快消化此次的收获，修炼《心剑初解》，稳固修为，应对即将到来的外门小比以及潜在的更多风波。
归途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真正的考验，或许在他踏回宗门的那一刻，才刚刚开始。他的“苟道”，在经历了这次生死历练和与柳如烟的交易后，似乎也需要做出一些调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