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苏逸风神清气爽地带着王德发,驱车前往位于南城郊区的“国栋服饰”厂区。
工厂规模不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门口挂着“国栋服饰有限公司”的牌子,略显陈旧。
王德发提前打过电话,冉国栋亲自在厂门口等候。
他看到从黑色奔驰AmG上下来的苏逸风和王德发,尤其是苏逸风如此年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更浓重的焦虑和一种刻意堆起的热情掩盖。
“苏总!王经理!欢迎欢迎!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冉国栋快步上前,伸出手,脸上挤满了笑容。
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新的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试图维持住一个“企业家”最后的体面,但那眼里的血丝和眉宇间的憔悴,却暴露了他的窘境。
“冉老板,客气了。”
苏逸风淡淡地和他握了握手,手感粗糙有力。
“这位就是我们苏总。”
王德发在一旁介绍道,语气带着恭敬。
“苏总真是年轻有为!快请进,办公室简陋,别嫌弃!”
冉国栋侧身引路,态度恭敬中带着讨好。
一路走过厂区,能看到生产线大部分已经停工,只有零星几个工人在整理物料,显得颇为冷清萧条。
工人们看到老板带着陌生人进来,纷纷投来好奇和担忧的目光。
显然他们也听说了什么。
来到二楼一间装修简单的办公室,冉国栋亲自泡了茶。
“苏总,王经理,请喝茶。”他将茶杯放到两人面前,自己搓着手,有些局促地坐在对面。
“冉老板。”
苏逸风开门见山,没有寒暄的打算:
“你的情况,王经理大致跟我提过。听说厂子遇到了点困难?”
冉国栋脸色一暗,叹了口气,开始倒苦水:
“唉……是啊苏总,天灾人祸,谁能想到啊!好好的货,说没就没了……现在银行催债,客户索赔,我是真的……快走投无路了。”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苏逸风的脸色,希望能看到同情或者投资的意向。
苏逸风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从王德发手里接过那份收购意向书草案,推到冉国栋面前。
“冉老板,看看这个。”
冉国栋一愣,拿起文件,快速浏览起来。
越看,他脸色越白,手开始微微发抖。
“苏……苏总,您这是……要收购我的厂子?”
他抬起头,声音干涩,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不是……不是来投资的吗?”
苏逸风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冉老板,投资是投给有希望、有价值的企业。恕我直言,以‘国栋服饰’目前的状况——资不抵债,订单全毁,信誉受损,银行断贷——我不认为它还有什么投资价值。”
他顿了顿,看着冉国栋骤然惨白的脸,继续道:
“我出的价二百五十万,收购你百分之九十的股份。剩下的百分之十留给你,算是给你一个管理者的身份和一点念想。债务,我来接手处理。”
“二百五十万?百分之九十?”冉国栋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脸涨得通红:
“苏总!您这价压得也太狠了!我这厂子,光是地皮、设备,就不止这个数!还有我这么多年打拼下来的客户关系、技术工人……这都是无形资产啊!二百五十万就想拿走我九成的股份?这不行!绝对不行!”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情绪激动地在办公室里踱步:
“这厂子是我的命!是我冉国栋前半辈子所有的尊严和心血!我就是破产,就是被法院查封拍卖,也不能这么贱卖!”
苏逸风看着他激动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
“冉老板,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生意场,讲的是现实。
法院查封拍卖?你以为能拍出多少钱?扣除各种费用、银行优先受偿,到你手里还能剩多少?恐怕连一百万都没有。”
“而且。”苏逸风放下茶杯,眼神锐利地看着他:
“你现在最缺的是时间。下个星期还不上钱,就不是卖厂的问题了,是彻底破产清算,背上一身债,变成老赖。到时候,别说尊严,你连正常生活都成问题。”
冉国栋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苏逸风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扎在他最痛的地方。
“我……我可以再去找人借……去找李家……”他喃喃道,声音却没了底气。
“李家?”
苏逸风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是那个要你女儿嫁过去,才肯借五百万的李家吗?”
冉国栋浑身一颤,震惊地看着苏逸风:“你……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你女儿昨天和我彻夜长谈,我用哪个头都能猜到。
苏逸风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说:
“靠卖女儿换来的钱,就算救活了厂子,你后半辈子就能心安理得?你女儿会怎么看你?这笔买卖,从根子上就输了。”
冉国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羞愧、愤怒、绝望交织。
他颓然坐回椅子上,双手抱住头,声音带着哽咽:
“那……那也不能就二百五十万……实在是太少了……苏总,再加点,再加点行不行?三百万?二百八十万?给我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苏逸风摇了摇头,语气没有丝毫松动:
“二百五十万,百分之九十。这是我的最终报价。而且,我只给你今天考虑。过了今天,收购价每天递减五十万。明天就是两百万,后天一百五十万。”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瞬间抬起头、满脸难以置信的冉国栋:
“冉老板,认清现实吧。一个快破产的人,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你的尊严和心血,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说完,他不再看面如死灰的冉国栋,对王德发道:
“我们走。”
王德发连忙起身,跟着苏逸风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苏逸风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丢下一句话:
“想通了,打我电话。记住,今天过后一天减五十万。”
黑色的奔驰AmG驶离了破败的厂区,留下冉国栋一个人呆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那份冰冷的收购意向书,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