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清源镇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宁静。雨过天晴,阳光明媚,小镇的生活节奏依旧缓慢而惬意。刘子阳将钱卫国大校的来访和“龙刃计划”暂时压在了心底,如同将一颗危险的种子深埋起来,不去触碰,似乎它就不会发芽。
他依旧每天去花店,和唐晓柔的相处越发自然融洽。他甚至开始学着辨认更多的花卉,偶尔还能帮客人推荐搭配,虽然话语简洁,但那份认真的态度往往能赢得顾客的信任。晓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眼底的阴霾似乎也渐渐被阳光驱散。这种平淡真实的日子,像温暖的泉水,滋养着刘子阳干涸已久的心田,让他几乎要相信,那种刀头舔血的生活真的可以彻底远离了。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晓柔接了一个为镇上新开的茶馆布置花艺的订单,需要去现场量尺寸和沟通方案。茶馆离花店不远,隔了两条街。
“阳哥,我去趟‘清心茶馆’,很快就回来。”晓柔收拾着测量工具和样品图册,对正在给一盆君子兰擦叶子的刘子阳说道。
“嗯,去吧,路上小心。”刘子阳抬头,温和地叮嘱了一句。看着晓柔轻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继续手上的活计,心里盘算着晚上带晓柔去尝尝另一家她提过的小炒店。
然而,这种平静仅仅维持了不到一个小时。
刘子阳正在修理一个有些松动的窗钩,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微微皱眉,清源镇他认识的人有限,谁会给他打电话?
一种职业性的警觉让他没有立刻接听。铃声固执地响着,在安静的花店里显得格外刺耳。直到铃声即将挂断的最后一刻,他才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但没有先开口。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夹杂着压抑的呜咽和挣扎的动静,然后是一个刻意压低、带着明显外地口音、充满恶意的男声:
“刘子阳?”
刘子阳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骨节泛白。对方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而且语气不善。
“你是谁?”刘子阳的声音冰冷如铁,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全身的肌肉已经悄然绷紧,如同即将扑食的猎豹。
“嘿嘿,别管老子是谁。”对方狞笑一声,“听着,唐晓柔现在在我们手上。想让她完好无损地回去,就按我们说的做!”
尽管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但亲耳听到“唐晓柔在我们手上”这几个字,刘子阳的脑子还是“嗡”的一声,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杀意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心底最深处炸开!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冷静!
晓柔!他们竟然敢动晓柔!
他的双眼因为极致的愤怒瞬间布满了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让花店里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度!那些娇艳的花朵,似乎都在这一刻微微瑟缩。
但他强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必须冷静!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晓柔更加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滔天的杀意硬生生压回心底,声音却冷得能冻结空气:“你们想怎么样?”
“简单!”对方似乎很满意他的“配合”,“今晚12点,一个人,带上五十万现金,到镇北郊的废弃砖瓦厂来。不准报警,不准告诉任何人!要是让我们发现你耍花样,或者晚到一分钟,嘿嘿……你这如花似玉的‘妹妹’,可就不好说了!”话语中充满了下流的威胁意味。
五十万?现金?刘子阳瞬间就明白了,这绝不仅仅是为了钱!对方的目的明确,就是冲着他来的!而且,对方知道他刚退役,不太可能短时间内拿出五十万现金,这更像是一个故意刁难或者说……试探和挑衅。很可能是周天豪派来的残余势力,或者是与他过去结怨的仇家,查到了晓柔是他的软肋!
“我要听她的声音!”刘子阳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必须确认晓柔现在是否安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接着传来一阵窸窣声和晓柔被捂住嘴发出的、充满恐惧的“呜呜”声,虽然短暂,但刘子阳听得真真切切!那是晓柔的声音!
那一刻,刘子阳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听到了?放心,暂时还没事。但过了今晚12点,老子就不敢保证了!记住,一个人,五十万现金!别耍花样!”对方恶狠狠地重复了一遍条件,然后不等刘子阳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响起,刘子阳依旧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立在原地。花店里死一般寂静,只有他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和他体内血液奔流、杀意沸腾的声音。
几秒钟后,他猛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着那串陌生的号码,眼中的血色几乎要溢出来!他尝试回拨过去,果然已经关机。
“砰!”
一声闷响!刘子阳另一只紧握的拳头,狠狠砸在了身旁实木的花架上!坚硬的木材竟然被他这一拳砸得裂开了一道缝隙!木屑簌簌落下。
无穷的悔恨和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明明预感到了危险,却还是大意了!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坚持接送晓柔!恨自己为什么要把过去的恩怨牵连到这个无辜的女孩身上!
钱卫国的话音犹在耳:“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身边的人,又能永远安全吗?”
一语成谶!
这阵风,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毒,直接命中了他的死穴!
平静?平凡?他之前所有的犹豫和幻想,在这一刻被现实无情地击得粉碎!他以为自己放下了“阎罗”的身份,就能换来安宁,但敌人不会放过他!只要他还有在乎的人,他就永远无法真正脱离那个黑暗的世界!
保护?连近在咫尺的人都保护不了,他还有什么资格谈守护?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和决绝,取代了之前的犹豫和温情。那双刚刚还温柔擦拭叶片的手,此刻青筋暴起,充满了毁灭的力量。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刘子阳猛地拿起手机,不再有任何顾忌,直接拨通了钱卫国留下的那个号码。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的。
“是我,刘子阳。”他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蕴含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唐晓柔被绑架了,对方应该是冲我来的。地点,清源镇北郊废弃砖瓦厂,时限今晚12点。”
电话那头的钱卫国显然吃了一惊,但立刻恢复了冷静和果决:“明白了!你保持冷静,我们立刻动用一切资源!定位信号,全城布控!放心,绝不会让晓柔同志受到伤害!”
“不。”刘子阳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官方力量可以布控,但不要打草惊蛇。告诉我砖瓦厂的详细结构和可能的人员配置。救人的事,我自己来。”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有些账,必须亲自算。”
“有些血,必须亲手见。”
说完,他挂断电话,眼神已经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足以毁灭一切的火山。
阎罗,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