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城市的霓虹灯光汇成一条条璀璨的河流，在车窗外飞速倒退。
苏壮坐在出租车的后排，将鸭舌帽的帽檐压得更低了些，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没有让司机开往城中村的方向，而是报出了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名字。
这不是为了享受。
恰恰相反，这是他深思熟虑后，为自己选择的一处最安全的临时壁垒。
阿光全军覆没，这个消息最迟明天早上就会传到豹哥的耳朵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疯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也无法预料。他那个破旧的出租屋，无疑会是第一个被清算的目标。
苏壮从不小觑人性的恶。他很清楚，在绝对的利益和仇恨面前，所谓的规矩和底线都脆弱得不堪一击。如果在自己睡得最沉的时候，挨上一发冷枪，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回天乏术了。
纳米蜂群再厉害，已不可能起死回生。
他需要一个足够安全、足够匿名、监控足够严密的地方，来度过这最危险的、黎明前的几个小时。五星级酒店，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
热水从花洒中喷涌而出，带着温热的蒸汽，氤氲了整个浴室。
苏壮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浑身的血腥气和厮杀后留下的煞气，在滚烫的水流冲刷下，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他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口。
今晚的战斗，与其说是一场搏杀，不如说是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式的“拆解”。他拆掉了对方的武器，拆掉了对方的骨骼，拆掉了对方反抗的意志，最后，拆掉了阿光作为一个正常人继续活下去的资格。
他的内心，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杀戮的快感，只有一片冰湖般的平静。
从他在垃圾场挣扎求生的那天起，他就明白一个道理：对恶狼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阿光和豹哥，就是那群试图从他身上撕下血肉的恶狼。既然他们亮出了獠牙，那就要做好被敲碎满口牙的准备。
洗去一身疲惫，苏壮将自己扔进酒店那张柔软得不像话的大床上。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睡在如此干净、舒适的环境里。鼻尖萦绕着高级棉织品经过阳光晾晒后的清新味道，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仿佛在舒张。
然而，他的精神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却如同放电影一般，开始飞速复盘今晚的每一个细节。
每一次出手，每一次【解离】的运用，力量的控制，时机的把握，还有哪些地方可以做得更隐蔽？哪些细节可以处理得更干净？
他的能力，就像一个刚刚被发掘出来的巨大宝藏，而他，只是站在宝库的门口，窥见了其中一角的光芒。他需要不断地学习、适应、开发。
在这座冰冷的城市丛林里，这既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招致杀身之祸的源头。
一夜无话。
第二天，当第一缕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房间里投下一道金线时，苏壮准时睁开了眼睛。他没有丝毫赖床的习惯，多年的拾荒生涯，早已让他养成了猎犬般的警觉。
他没有退房，而是直接打车，前往位于工业区边缘的那个废弃仓库。
因为，他订购的“大玩具”，今天送达了。
……
仓库的大门“轰隆隆”地敞开着。
两名穿着蓝色工装的师傅，正在仓库一角的空地上忙活着。他们身旁，一台崭新的、充满了工业设计美感的银灰色立式充电桩，已经被牢牢地固定在了水泥地面上。
“老板，电缆都接好了，最新款的超级快充，1000伏的电压，最大输出电流600千瓦的功率，绝对的猛货！”一个年纪稍长的师傅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站在一旁的苏壮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您这仓库看着挺大，是准备买电叉车还是电动货车啊？这玩意儿给小轿车充电都屈才了。”
苏壮笑了笑，递过去两瓶冰镇矿泉水和早已准备好的现金尾款，用事先想好的说辞应付道：“准备盘个小生意，搞几辆货车送货用。这不，先未雨绸缪嘛。”
“有道理，有道理！老板年轻有为啊！”
安装师傅们拿了钱，又喝了水，客套了几句后，便开着工具车离开了。
随着工具车消失在道路尽头，苏壮反手将沉重的仓库铁门“哐当”一声关上，并从内部上了锁。
整个仓库，瞬间陷入了一片昏暗与寂静之中。
只有那台崭新的充电桩，在从天窗透进来的微光下，静静地矗立着，像一尊等待被唤醒的钢铁神像。
苏壮的眼神，瞬间变得炙热起来。
他走到充电桩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冰冷的金属外壳。
就是这个东西！
将彻底解决他目前最大的软肋——能量补充效率低下的问题！
自从发现可以通过直接接触电源为体内的纳米蜂群充电后，他的“炼金”效率已经有了质的飞跃。但是，啃面包补充体能，就像用小勺子往水缸里加水，而触摸普通电线充电，也顶多算是换成了水龙头。
可他的“水缸”实在太大了，每一次进行大规模的贵金属提炼，都像是在进行一次高强度的工业生产，能量消耗是海量的。
他需要一条河！一条能够让他肆意汲取能量的大河！
而眼前这台专门为大功率设备设计的汽车充电桩，就是他为自己找到的“入河口”！
苏壮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他没有急着立刻开始“充电”，而是先绕着充电桩走了几圈，仔细观察着它的结构。粗壮的电缆从墙角的总电箱里引出，连接着充电桩的底部，上面有一个清晰的液晶显示屏和几个简单的操作按钮。
他按下了启动按钮。
“滴——”
一声轻响，屏幕亮起，显示出待机界面，电压、电流、功率等各项参数一目了然。充电枪的卡扣也随之解锁。
一切正常。
苏壮不再犹豫，他伸出右手，紧紧地握住了充电枪那冰冷的枪头。
在握住枪头的瞬间，他闭上了眼睛，将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了自己与这台机器的连接点上。
“开始！”
心中一声令下。
下一秒，一股前所未有、沛然莫御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他的手臂，疯狂地涌入了他的体内！
“滋滋滋——”
那不是电流通过人体的感觉，而是一种更加玄妙的体验。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而那台充电桩，则是一个连接着无尽能源宇宙的奇点。
纯粹、磅礴、汹涌！
如果说之前触摸普通电线，感觉像是被无数根细小的针扎，虽然能补充能量，但过程并不舒适，甚至有些痛苦。那么现在，这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人浸泡在温暖、醇厚的能量温泉之中，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体内的每一个纳米机器人，都在发出欢愉的呻吟！
仓库里，那台充电桩的散热风扇开始疯狂地转动起来，发出“嗡嗡”的轰鸣声。液晶屏幕上，代表着输出功率的数字，正在以一个极其恐怖的速度疯狂飙升！
100kw… 200kw… 300kw…
最后，数字稳定在了600kw的峰值！
这个功率，足以在半个小时内，充满一辆顶级配置的电动汽车。而现在，这股庞大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灌注进苏壮的身体！
苏壮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体内那些原本因为昨夜的战斗和今天的奔波而显得有些“萎靡”的纳米蜂群，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禾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活跃、精神抖擞。
它们的数量似乎没有增加，但每一个个体的“能量储备”都在疯狂地填充着。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就像一个饥饿了三天三夜的人，突然一头扎进了满汉全席的宴会厅！
苏壮贪婪地享受着这种能量灌体的快感，足足持续了五分钟。
半个小时后，充电桩的风扇转速缓缓降低，充电结束。
苏壮缓缓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感觉自己现在前所未有的好！
精力充沛得仿佛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
他握了握拳，甚至能感觉到指关节之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这个效率，是之前触摸普通电线的几十倍！而且过程毫无痛苦，简直就像是在做一次高级SpA。
苏壮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有了这个神器，他的“炼金”大业，将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说干就干，苏壮又开始了他的炼金大业。
然而，惊喜还未结束。
在第二天，苏壮再次充电时，发现自己还没有走到充电桩旁边，只是产生了充电的意念，机械纳米蜂群竟然就已经进入了充电状态。
苏壮瞳孔骤然一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不用接触？！
他立刻开始测试。
他缓缓后退，一步，两步，五步……
只要他还在充电桩周围的某个范围内，只要他的意念不中断，那股能量流就始终存在！
他继续后退，一直退到仓库的另一头，距离充电桩大约十一米远的地方，那种奇妙的联系感，才“啪”的一声，彻底中断了。
十米！
这个范围，和他发动【解离】能力的极限范围，完全一致！
一个大胆而狂喜的猜测，瞬间涌上了苏壮的心头。
他明白了！
他的能力，并非一定要通过物理接触才能发动。无论是【解离】还是【充电】，本质上，都是他对十米范围内的纳米蜂群进行操控。只要能量源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就可以像一个无形的wIFI一样，隔空建立连接！
之前触摸电线，只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认为“电”是需要接触才能传导的，从而限制了自己能力的发挥！
这个发现，其意义甚至比充电桩本身还要重大！
这意味着，他可以在进行提炼工作的同时，为自己进行“后台充电”！
就像手机一边充电一边玩游戏一样！
他的工作效率，将再次实现指数级的暴增！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苏壮几乎是足不出户，将自己完全锁在了仓库里。
他像一个沉迷于新玩具的孩子，又像一个废寝忘食的科学家，继续疯狂地测试着自己能力的各种可能性，并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到了“炼金”大业之中。
仓库里，那台充电桩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以一种低功率模式运行着，为苏壮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能量补给。
而苏壮，则盘腿坐在一堆小山般的废旧电路板中央，双眼微闭。
在他周身的十米范围内，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纳米蜂群，正化作最高效的工业流水线，从那些电子垃圾中，精准地、一丝不苟地剥离出黄金、白银、铂、钯、铑等各种贵金属和稀土元素。
金色的粉末，银色的粉末，灰黑色的粉末……
各种提纯后的高纯度金属，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自动分离，汇聚成一堆堆颜色各异的小山，在他面前越堆越高。
看着眼前这些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闪烁着迷人光泽的“战利品”，苏壮知道，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他需要将这些东西，转化成最原始，也是最强大的资本。
他掏出手机，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传来老金那标志性的、略带一丝精明的苍老声音：“喂？”
“老金，是我。”苏壮的声音平静而沉稳，“我手头又攒了点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