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斜斜扫过西市,“北雪初晴” 的木招牌泛着暖光。秋菊提着布包往公爵府赶,脚步比往常急,手里的帕子攥得皱巴巴的,连鬓边的碎发都汗湿了贴在脸上 —— 她心里揣着事,慌得很。
进了后院,见沈清辞正坐在廊下缝小衣,银线穿针,针脚密得像鱼鳞。秋菊屏退了旁边扫地的小丫鬟,凑到沈清辞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夫人,今日铺子里来了个怪人,穿的是粗布短褂,看着像个货郎,可说话透着精,买了两罐山莓酱、一包薄荷,结账时忽然问…… 问咱们北境庄子上,种没种开紫花、叶子带锯齿的草。”
沈清辞捏着针的手猛地一顿,针尖不小心扎进指尖,渗出一点血珠。她没顾上擦,抬头盯着秋菊:“紫花?锯齿叶?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那草能安神,北境偏村有人种,要是咱们有,他愿出十倍价收,有多少要多少。” 秋菊回忆着,语气发紧,“我按您教的,说庄子只种寻常菜粮,没见过稀罕草,把他打发走了。可他走时说,明日还来看看新货,眼神怪怪的。”
“安神草?” 沈清辞指尖的血珠凝在布上,像个小红点。她瞬间想起黑山矿场的事 —— 那些被试药的孩子,萧氏用的不就是惑乱心神的东西?这哪是什么安神草,分明是毒草!萧氏这是还没停手,连北境都要伸爪子?
“你做得对。” 沈清辞稳住神,指尖掐进掌心,“明日他再来,你多跟他聊两句,问他要这草做什么,留意他的手 —— 有没有老茧,是不是真货郎的手。他走后,让看店的李叔(春桃爹)悄悄跟着,看他往哪去。另外,你立刻给春桃捎信,让她爹在北境庄子周围打听,最近有没有外人收这种草,收得急不急。”
“哎!” 秋菊点头,转身就去安排,脚步比来时更急。
沈清辞看着廊下的日影一点点沉下去,指尖的刺痛还在,心里却凉得像浸了冰。她拿着那片扎破手的布,起身往书房去 —— 这事,必须跟陆寒州说。
陆寒州正在看北境军务图,桌上摊着几张密报,玄色袖口搭在图上,指节泛白。听沈清辞说完 “紫花锯齿草”,他猛地抬头,眼神利得像刀:“是‘迷心兰’的伴生草!少量煮水是能安神,可多了,或是用烈酒炮制,就是能乱心神的毒,尤其对沉星这样精神力敏感的孩子,最伤!”
他手指重重敲在桌上,木桌发出 “咚” 的闷响:“萧氏真是贼心不死!黑山矿场没了,就想从北境找新的‘药源’!”
他对着空气喊了声 “墨痕”,黑影瞬间出现。“加派人手盯着‘北雪初晴’,那可疑人再来,立刻跟上,查他的底细。另外,传信给北境驻军,让他们留意各村收购草药的商贩,尤其是收紫花锯齿草的,一旦发现,先扣下,别惊动背后的人。”
“是。” 墨痕应声消失,快得像阵风。
这边刚安排完,那边陆沉星从宫学回来了。孩子背着书箱,头垂着,走到廊下才抬起脸 —— 原本干净的策论本,被泼了半页墨,墨汁晕开,把 “九州贡赋” 四个字染得模糊;袖口还沾着点黏糊糊的糖渍,是有人故意把糖糕抹在他座位上。
他没说什么,只是把书箱放在桌上,默默拿出干净的纸,想重新抄策论。沈清辞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揪得慌 —— 这孩子,受了委屈也不说,只自己扛着。
她没提墨渍和糖渍,只是从屋里拿出根木棍、一块石头,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星星,你看,这木棍放在石头下,轻轻一压,石头就起来了。” 她演示着,木棍翘起,石头滚到一边,“有时候遇到难办的事,不用硬扛,找个‘支点’,用巧劲,比硬碰硬管用。”
陆沉星盯着那根木棍,眼神动了动。他伸手试了试,指尖压在木棍中间,石头真的慢慢翘了起来。他抬头看沈清辞,眼底的沉郁散了点,轻轻 “嗯” 了声。
接下来几天,消息陆续传回来。
秋菊先带了信:春桃爹在北境打听,离庄子三十里的李村、王村,最近确实有穿绸缎的人收紫花锯齿草,给的银钱足,还催得急,村民们都抢着去采;墨痕那边也查清楚了,那可疑人是西城 “益和堂” 药材铺的伙计,而 “益和堂” 的东家,是萧贵妃母族远房的一个管事。
线索像串珠子,全串起来了 —— 萧氏通过药材铺做幌子,在北境收毒草,要接着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沈清辞把这些整理成纸条,递给陆寒州。他看着纸条,指尖在 “益和堂” 三个字上划了划,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没到眼底:“既然他们这么惦记北境,那咱们就给他们‘添点乱’。”
他再次召来墨痕,声音压得低,却带着股狠劲:“让北境驻军‘不小心’查到李村的收购点,把人扣了,账本也搜出来。另外,让地方官把案子往上报,闹大些,最好让御史知道 —— 就说有人借收购草药之名,私运毒物,恐危害边民。”
墨痕领命而去。陆寒州看向沈清辞,语气缓了点:“沉星在宫学受的委屈,也该清算了。”
没等沈清辞问,两天后,宫学就传来消息 —— 那个总在陆沉星请教太傅时 “恰巧” 打断的学子,他爹(萧氏一党的小官)因 “北境药材案” 里涉嫌包庇商贩,被御史弹劾,停职查问了。
自那以后,宫学里的 “意外” 少了很多。陆沉星的策论本再没被泼过墨,座位上也干干净净;他去请教太傅时,没人再凑过来打断,太傅还特意多留他半个时辰,讲《孙子兵法》的 “势篇”。
这天傍晚,陆沉星回来时,手里拿着太傅批改的策论,纸上画着红圈,写着 “条理清晰,见解独到”。他走到沈清辞面前,把策论递过去,眼底亮得像有星:“母亲,太傅夸我了!还说我对‘北境互市’的看法,比有些学子还透彻!”
沈清辞接过策论,指尖拂过那些红圈,心里暖得很。她摸了摸孩子的头:“星星越来越棒了。”
夜色渐浓,书房的灯还亮着,陆寒州还在看北境传来的案宗;院中的石桌上,陆沉星的策论本摊着,红圈在灯下格外显眼。沈清辞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切,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点。
那些蛛丝马迹,终于串成了指向敌人的箭;那些藏在暗处的冷箭,也终于被挡了回去。只是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萧氏不会善罢甘休。但她不怕了 —— 有陆寒州的手段,有沉星的成长,还有她自己织的信息网,这个家,已经能扛住更大的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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