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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
伴随着江灼一声令下,后方高地上,三股浓黑的狼烟笔直地升上渐亮的天空,如同死神的号角。
刹那间,鹰嘴涧两侧的山坡上,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与轰鸣!
第一波打击来自天空。
黑山部落的投石索小队早已蓄势待发,数十枚鸡蛋大小的坚硬石弹,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疾风骤雨般砸向涧底拥挤的敌军队列。
石弹的单个杀伤力有限,但在这种狭窄地形和密集队形下,造成的混乱和恐慌是巨大的。
噼啪的骨裂声、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取代了河水的潺潺声,敌人先锋队伍就像被投入石子的蚁群,顿时乱作一团。
几乎同时,第二波打击接踵而至。
西山和黑山战士奋力推下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巨大的圆木和沉重的石块沿着陡坡轰然滚落,声势骇人,地动山摇。
它们不是精准打击,而是纯粹的毁灭性力量,在人群中犁开一道道血肉模糊的沟壑,任何被卷入其中的生命都在瞬间被碾碎。
涧底狭窄的空间成了死亡陷阱,敌人躲无可躲,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从天而降。
“有埋伏!散开!找掩护!” 敌阵中响起尖锐的呼喝,用的是某种音调古怪的语言,但其中的惊慌失措不言而喻。
这支迁徙部落显然战斗经验丰富,最初的混乱后,幸存者试图依托河边的巨石或向内侧陡坡贴靠,寻找掩体。
然而,江灼的杀招远不止于此。
第三波打击来自他们脚下。
就在一些敌人自以为找到安全角落时,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
伪装巧妙的陷坑瞬间吞噬了数名敌人,坑底削尖的竹木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们的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惨叫声从地底传来,更增添了恐怖氛围。
三轮打击过后,鹰嘴涧内已是一片狼藉,死伤遍地,河水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敌人先头部队至少折损了三四十人,士气遭受重创。
“成功了!” 埋伏在山坡上的联军战士心中一阵狂喜,尤其是初次参与这种协同作战的渔水和西山战士,看向后方高地上那个模糊身影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
智者的谋划,竟真能如此有效地杀伤敌人!
但江灼的脸上没有丝毫轻松。透过渐亮的晨光,他清晰地看到,敌人的主力虽然被阻隔在涧外,但并未崩溃。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身披某种粗糙皮甲、手持一柄明显是金属锻造的短斧的壮汉,正在涧口处咆哮着指挥。
在他的呵斥下,后续的敌人没有盲目冲入死亡陷阱,而是开始试图向两侧山坡攀爬,企图清除山上的伏兵。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按照计划,阻击攀爬之敌!投石索,覆盖射击攀爬点!” 江灼冷静地下令。
石弹再次呼啸,重点打击那些试图攀爬的敌人,将他们从陡坡上砸落。
西山部的战士则怒吼着用准备好的石块向下猛砸,他们的臂力惊人,石块带着恶风,威力不逊于小型礌石。
然而,敌人的凶悍超出了预料。
尤其是那几个手持金属武器的头目,他们身手矫健,力量巨大,格挡开落石,
竟真的带领一小股精锐,强行爬上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坡地,与埋伏在那里的数名西山战士短兵相接!
“铿!”
金属斧刃与厚重的西山石斧狠狠碰撞!
刺耳的撞击声中,那西山战士手中的石斧竟被硬生生劈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碎石飞溅!
那战士虎口崩裂,踉跄后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金属武器的锋利与坚固,远超他们的认知!
“拦住他们!” 峰首领怒吼一声,亲自挥舞着一柄巨大的燧石战斧迎了上去,与那名持金属短斧的敌酋战在一起。
燧石斧与金属斧每一次碰撞都火星四溅,峰首领凭借丰富的经验和强大的力量勉强支撑,但明显落于下风,险象环生。
侧翼的危机开始显现。如果不能迅速消灭这股爬上来的敌人,让他们站稳脚跟,吸引更多敌人上来,整个伏击阵线就可能被撕开缺口。
就在此时,江灼预伏的第四步棋动了。
“黑山卫戍队!左翼突击!渔水部,右翼包抄,掷网!”
随着坚一声令下,十名黑山卫戍队战士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左侧密林中猛然杀出。
他们三人一组,组成简单的三角阵型,石矛突刺,骨刃挥砍,动作整齐划一,悍不畏死地撞入了那股爬上坡地的敌群侧翼。
他们的纪律和配合,瞬间打乱了敌人的节奏。
几乎同时,右侧的渔水部战士在波的指挥下,掷出了他们特制的坚韧藤网。
几张巨大的藤网从天而降,将几名包括那名持金属斧敌酋在内的敌人罩在其中。
藤网纠缠,极大地限制了他们的动作。
“好机会!” 峰首领见状,精神大振,暴喝一声,不顾自身空门大开,全力一斧劈向被藤网暂时困住的敌酋头颅。
那敌酋也是了得,危急关头猛地侧身,同时挥斧格挡。
“噗嗤!” 燧石战斧劈碎了他的肩胛骨,但未能致命。
而几乎同时,三四根黑山卫戍队的石矛也从不同角度狠狠刺入了他的身体!
这名凶悍的敌酋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重重倒地。
首领被杀,爬上坡地的这股敌人顿时士气崩溃,在联军前后夹击下,很快被歼灭。
然而,这边的危机刚解除,涧口处的主战场形势再变。
那名高大的敌酋见先锋受挫,强攻山坡不利,竟改变了策略。
他咆哮着指挥主力,不再试图分散攀爬,而是集中了所有手持金属武器和最强壮的战士,组成一个密集的突击阵型,
如同一个巨大的楔子,不顾伤亡地沿着河道,向着鹰嘴涧的出口发起了亡命冲锋!
他们要用绝对的力量,强行冲垮联军在出口的防线!
“他们要拼命了!西山部,顶住!” 江灼心头一紧,厉声高喝。计划中最残酷的一环来了。
守在涧口最狭窄处的,正是西山部最强的十名战士,他们手持加厚的大木盾,身后是紧握石斧长矛的同伴,组成了一道简陋却坚定的盾墙。
“为了西山!为了联盟!” 石爪站在父亲峰的身侧,年轻的脸上满是决绝,声嘶力竭地怒吼。
“轰!”
敌人的亡命冲锋狠狠撞上了西山部的盾墙!
巨大的冲击力让前排的西山战士浑身剧震,木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金属武器劈砍在木盾上,木屑纷飞,几乎瞬间就要被劈开!
惨烈的肉搏战在涧口瞬间白热化。
西山的战士怒吼着,用盾牌冲撞,用石斧劈砍,用身体死死抵住防线。
不断有人被金属武器劈倒,但立刻有人补上位置。
鲜血染红了盾牌,染红了河滩,每一秒都有人倒下。
锋利的金属武器带来了恐怖的杀伤,西山部的防线摇摇欲坠。
“就是现在!全军突击!” 江灼知道不能再等,这是最后的机会,必须在西山部防线被彻底冲垮前,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总攻的狼烟升起!
“为了黑山!”
“为了渔水!”
“杀!”
埋伏在两侧山坡的所有联军战士,如同决堤的洪水,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从高处俯冲而下!
黑山卫戍队挺着长矛,渔水部战士舞动着鱼叉和骨刺,连同刚才在坡地战斗的西山部战士,从三个方向,狠狠地撞入了敌人冲锋队伍的侧翼和后阵!
这一下,彻底打乱了敌人密集冲锋的阵型。敌人陷入了三面受敌的困境。
前排被西山部死死咬住,侧翼和后阵则遭到了生力军的猛烈冲击。
战斗进入了最混乱也是最残酷的混战阶段。
个体勇武、小队配合、以及求生的本能,成为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坚如同磐石,带领卫戍队死死楔入敌阵,相互掩护,高效杀戮。
波首领灵活指挥渔水战士,利用鱼叉的长度优势,在外围刺击,并不时掷出藤网干扰。
峰和石爪父子则如同疯虎,带着剩余的西山战士,与正面之敌死战不退,哪怕浑身浴血。
就连江灼,也握紧了一柄磨锋利的骨匕,在后方战士的保护下,紧张地关注着战局,随时调整指令。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了地平线,金红色的光芒洒满鹰嘴涧,将这场血腥的厮杀照得清晰无比。
鲜血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泽,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哀嚎声交织成一曲原始而惨烈的交响曲。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个敌人开始丢下武器,惊恐地向涧外逃跑时,崩溃开始了。
就像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敌人失去了战斗意志,转身逃窜。
那名高大的敌酋试图阻止,却被杀红眼的峰首领和坚联手缠住,最终在数支石矛的贯体下,发出了最后的咆哮,倒地身亡。
首领阵亡,队伍崩溃。联军战士爆发出胜利的欢呼,开始追击溃逃的残敌。
“停止追击!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江灼强忍着战场血腥气带来的不适,大声下令。
穷寇莫追,防止狗急跳墙,现在是巩固胜利、清点损失的时候。
欢呼声渐渐平息下来,战士们看着涧内尸横遍野的景象(大部分是敌人的,也有不少联军的),看着身边倒下的同伴,胜利的喜悦被浓浓的悲伤和疲惫取代。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照耀着血色的鹰嘴涧,也照耀着战场上那些气喘吁吁、相互搀扶、手臂上绑着同样皮制臂环的三部落战士们。
他们赢了。以惨重的代价,赢得了这场几乎不可能胜利的防御战,也赢得了彼此之间初步的、用鲜血凝聚的信任。
江灼走到涧口,看着满目疮痍,看着那些阵亡的西山、黑山、渔水战士,沉默地低下头。他赢了算计,却无法漠视生命的逝去。
屠、波、峰三位首领聚拢过来,他们身上都带着伤,看着彼此,眼神复杂,有悲痛,有疲惫,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重新审视。
“我们……守住了。” 屠的声音沙哑。
“多亏了智者的谋划。”波看着江灼,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敬意。
峰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江灼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灼抬起头,望向涧外敌人溃逃的方向,缓缓道:
“守住了第一次。但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我们需要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为什么来,以及……他们还有多少。”
鹰嘴涧之战,是黑山秩序迎来的第一次血腥洗礼,但绝非最后一次。未知的远方,依旧隐藏着更大的阴影。
(第六世界,第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