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会间隙的某日,云绫循着粼粼波光溜达到一处僻静莲池畔。
池中几尾月影鱼正游弋生辉,鳞片折射着碎金般的光晕。
她想起白囡囡前日盯着池子目不转睛的模样,便从戒指中摸出一个琉璃瓮,挽起素袖,露出半截玉藕似的手臂,准备替那小兽捞两尾鱼儿玩赏。
何方小贼,胆敢觊觎我青丘灵鱼?
一个清越嗓音自身后高处响起,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慵懒。
云绫回眸,但见垂柳碧绦间倚着个月白锦袍的少年。
他生得极好,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流转间似有星子沉浮,唇畔噙着的笑意比池中潋滟更晃眼。
最惹人注目的是身后那九条雪白蓬松的狐尾,正随着柳浪悠然轻晃。端的是魅惑。
白珏本是嫌法会那些虚与委蛇的应酬烦闷,今日特躲到此地图个清静,不料竟撞见个偷鱼的小丫头在“作案”。
这般真实鲜活,倒比那些装模作样的端庄仙子有趣得多。
云绫望望他,又望望池中银鳞,认真辩解:非是行窃。此鱼衔光而游,甚美,欲观之。
少年挑眉,信步走近时忽然怔住——这丫头周身萦绕着极为纯净的灵气,似初雪新融,又似月华初绽,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与他过往所见人族皆不相同。
他眼底掠过一丝兴味:你便是青霄山那个论道时说饿了吃饭,困了睡觉的小睡仙?
云绫颔首,目光依旧黏在跃动的银鳞上。
白珏不由失笑。
在青丘之地,他见过的女子不是为他容貌而痴迷,便是因他狐族少主身份而敬畏。
如云绫这般将他的俊美无筹无视个彻底,并且觉得鱼更好看的,倒是头一遭。
他随手折了段柳枝,在水面轻轻一划,涟漪荡处,三五尾最灵动的月影鱼竟主动游到云绫面前,翩然跃出水面,银弧划破晨光。
赠你了。少年狐尾轻摇,总比你徒手捕捞来得风雅。
云绫凝视着那几尾主动献艺的灵鱼,终于抬眸正眼看他:多谢。你比法会上那些人悦目得多。她说得坦然,仿佛在评论池中莲花的开合。
白珏先是一怔,随即朗声大笑,惊起柳梢几只翠鸟。
他生在青丘,长在算计与魅惑之中,终日于虚情假意间周旋,这般不通世故的纯粹,反倒让他久违地感到松快。
彼此彼此。收回狐尾,他拂衣在少女身旁坐下,你也比那些掉书袋的老古板有趣得多。
两人一个懒得言语,一个享受静谧,竟就这么并肩坐在池畔石上。
垂柳如帘幕轻掩,将喧嚣隔绝在外。
云绫专心致志地看着鱼儿摆尾,白珏则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玉佩,目光却不时飘向身旁少女——她看鱼时的神情,倒比青丘最珍贵的夜明珠还要剔透。
几片柳絮悠悠落在云绫发间,白珏下意识想伸手拂去,却在触及她目光时顿住。
那双望向他澄澈的眸子里,映着天光云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