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瑜却根本不接他的话茬。
他目光如电,冰冷地扫过在场面色各异的官员,最终,那锐利如鹰隼的视线,精准地定格在负责看守、搬运这批药材的一个中年小管事身上。此人正是赵家安插在官府中的眼线之一!
“来人!”苏瑾瑜声若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此獠给我拿下!”
他带来的护卫早已准备多时,如狼似虎般扑上前去,瞬间将那个吓得魂飞魄散、双腿瘫软的小管事死死按住。
那管事何曾见过这等阵势,不等用刑,便瘫在地上嚎啕大哭,一五一十地全部招认:是赵家家主赵天豪亲自指使他,在熬制“防疫汤”的药材中,偷偷混入了一种来自南疆、无色无味的慢毒!此毒不会立刻致命,但会逐渐侵蚀人的五脏六腑,令人体虚力弱,高热不退,呈现出类似瘟疫的症状!
赵家的目的,就是要制造出“钦差发放毒药,引发大疫”的假象,从而引爆更大的恐慌和民变,彻底搅乱青州,甚至南方!
而这一切,赵天豪声称,都是奉了京城“谢公公”的密令!
谢慎!
果然是他隐藏在幕后兴风作浪!
周正清见事情彻底败露,人证物证俱在,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汗如雨下,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撇清自己与赵家的关系。
苏瑾瑜早已通过玄甲影卫,掌握了周正清抵达青州后,与赵家多次秘密往来、收受巨额贿赂、并对其种种恶行默许甚至纵容的铁证!
“周正清!”苏瑾瑜手持那柄象征着皇权、可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剑锋直指瘫软在地的周御史,声音如同九天雷霆,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你身为朝廷钦差,身受皇恩,不思报效,反而勾结地方豪强,贪赃枉法,残害灾民,更意图以毒药制造瘟疫,祸乱朝纲,动摇国本!其心可诛,其罪当夷!该当何罪?!”
周正清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被护卫当场剥去官袍官帽,革去所有职衔,锁上重枷,打入囚车,准备即刻押解回京,交由三司会审。
苏瑾瑜雷厉风行,下令包围赵家所有宅院、别院,赵天豪及其核心党羽亦被一网打尽,赵家产业被悉数查封。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瑾瑜展现出了非凡的理政才能。他迅速接管青州军政大权,重新公正透明地分发粮食,严厉惩处了一批与赵家勾结、欺压百姓的胥吏贪官,并大力组织流民以工代赈,疏浚河道,修复被毁的农田水利,发放种子农具,帮助百姓恢复生产。
一系列举措如同春风化雨,迅速安抚了恐慌的人心,青州的秩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菩萨钦差”苏瑾瑜的贤名,传遍了南疆各州府。
捷报传回京城,沈娇娇在养心殿内忍不住拍案叫好,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兴奋:“干得漂亮!真给朕长脸!不愧是帅府出来的,文武双全,智勇兼备!”
萧烬的意识也传来清晰的赞许波动:【临危不乱,有勇有谋,未负朕望。】但随即,那波动便凝重起来,
【然,谢慎此番仅露一角,吕氏仍深藏暗处。赵家被连根拔起,他们必会果断切断所有关联线索,另寻代理人,酝酿更毒之计。】
果然,后续对赵天豪及其党羽的审讯陷入了僵局。
赵天豪只承认与“谢公公”是单线联系,由谢慎派人传递指令和银钱,对于太后吕氏的具体所在、以及更深层的计划,他一问三不知。
而谢慎本人,则如同石沉大海,再无任何踪迹可寻。
青州之局虽被雷霆破除,但斩断的,终究只是一条伸出的触手。
隐藏在水下的巨兽,只是暂时缩回了爪子,依然在暗处虎视眈眈,等待着下一次更致命的扑击。
沈娇娇在为国事进展松了口气的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也悄然袭来。她踱步到窗边,望着宫墙外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忽然在意识里,鬼使神差地问了一个与眼前紧急政务全然无关的问题:
“萧烬,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把所有的麻烦,太后、谢慎、北狄、内忧外患……都彻底解决了,你会怎么样?”
这是自那夜梦魇与“责任”风波之后,她第一次主动谈及关于他们自身“未来”的私人话题。
萧烬的意识明显停滞了一瞬,良久的沉默在意识海中弥漫,久到沈娇娇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回答。
终于,他的意识波动再次传来,声音平铺直叙,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朕……自是继续做朕的皇帝。】
“那……我呢?”沈娇娇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自己的思绪,问出了这个更深层、也更敏感的问题。
问出口的瞬间,她自己都微微怔住。
这一次,萧烬的沉默更加漫长,仿佛陷入了无底的深渊。
意识海中一片死寂,连往日那冰冷的底色都仿佛凝固了。就在沈娇娇以为他绝不会回应这个逾越的问题,准备自嘲地转移话题时,一句极轻、极淡,却带着某种斩断一切牵扯般的决绝话语,如同羽毛落地,却又重若千钧地传来:
【你……若想离开……朕……不拦你。】
沈娇娇彻底愣住了,
离开?
回归?
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这个问题,从她莫名穿越附身至今,在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似乎早已被接连不断的生死危机、权谋斗争、以及……与这个别扭灵魂日益加深的纠缠所掩盖、所遗忘。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思考过“离开”这个选项了。
从最初的挣扎求生,到后来的同仇敌忾,再到如今的默契(尽管有些冰冷)共处,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在这具属于萧烬的身体里,与这个既冷酷又偶尔流露出脆弱、既依赖她又将她推开的灵魂,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共存。
他的回答,如此客气,如此“通情达理”,尊重她的“意愿”,却像一根冰冷而纤细的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了她心中某个未曾设防的柔软角落,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陌生的刺痛感。
她站在原地,望着窗外彻底沉入暮色的天空,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