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深处的应急灯光忽明忽暗，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阴影。陈风躺在临时铺开的隔热毯上，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次痉挛都让他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左臂上那些银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已经蔓延至脖颈，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体温41.8度，心率180，血压持续下降。“林薇的声音绷得很紧，手中的医疗扫描仪发出急促的警报声，“神经系统出现异常放电，多个器官开始衰竭。“
赵教授蹲在一旁，用湿布擦拭陈风额头的冷汗，眉头紧锁：“这是神选1.0污染的急性发作期。他的身体正在被强行改造，如果不能及时干预......“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陈风的呼吸变得断断续续，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晚晴......桥......数字......七......“他的意识显然已经混乱，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理智的防线。
罗战从隧道入口处快步走来，蹲下身检查陈风的状况，脸色凝重：“我们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就会被追上。他现在这个状态，根本无法转移。“
林薇的手指紧紧攥着医疗扫描仪，指节发白。她抬头看向那个始终不离身的银色恒温箱，箱体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还有一个选择。“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赵教授猛地抬头：“你是指......共生之种？不行！它还处在实验阶段，我们连动物实验都没有完成！“
“我们有选择吗？“林薇的反问让隧道内陷入死寂，“看着他死，或者冒险一试。“
她打开恒温箱，取出那支装有翠绿色液体的安瓿瓶。液体在玻璃管内缓缓流动，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
“但是记忆副作用......“赵教授艰难地说，“就算能救活他，他可能也不再是原来的陈风了。“
“我知道。“林薇的声音颤抖，“但如果他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带着银色光泽的血沫。他的眼睛短暂地恢复清明，抓住林薇的手腕：“别......别让我变成怪物......“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薇心上。
她想起导师临终前的嘱托：“科学的意义在于守护生命，而不是用它做赌注。“想起“共生之种“研发初期那些因副作用而失去自我的实验体。更想起陈风这一路来的坚持——即使在被污染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人性的底线。
隧道外隐约传来无人机引擎的嗡鸣，追兵正在逼近。
阿杰强撑着受伤的身体站起来：“林博士，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罗战沉默地点头，手中的步枪握得更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在消耗陈风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林薇低头看着手中的安瓿瓶，翠绿色的液体在她指尖微微晃动。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陈风在实验室里专注修理设备的样子；他在硅化枯林中预警危险时的果决；他在桥上牺牲自己为队伍开辟生路时的背影。
科学家的理性告诉她，使用未经测试的药剂是极度危险的。但作为一个人，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同伴在眼前死去。
最终，她轻轻放下安瓿瓶，重新拿起医疗包：“准备强心剂和镇静剂。我们想办法带他一起走。“
赵教授震惊地看着她：“你会害死他的！“
“如果他因我的决定而失去自我，那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林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科学应该有底线，特别是在对待生命的时候。“
她快速为陈风注射了强心剂和镇静剂，监测仪上的数字暂时稳定了一些。
“罗队长，请你带两个人制造假象，引开追兵。赵教授，你负责照顾苏小小。阿杰，你和李翰准备担架。“她的指令清晰而迅速，“我们绕道废水处理厂，那里的化学气味可以干扰追踪犬。“
队员们立即行动起来，没有人质疑她的决定。
就在罗战带人离开后不久，陈风的状况再次恶化。他手臂上的银色纹路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人如同触电般剧烈抽搐。
“不行了！必须现在就做决定！“赵教授按住陈风，声音焦急。
林薇看着监测仪上急速下跌的数字，脸色苍白。她的手再次伸向恒温箱，却在触碰到箱体时停住了。
陈风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完全被银色占据。他用一种非人的声音嘶吼：“杀了......我......“
这句话让林薇如遭雷击。她缓缓收回手，从腰间取出另一支注射器——里面装着高浓度的麻醉剂，足以在无痛苦中结束生命。
这是她最不愿意做出的选择，但作为科学家和医生，她深知有时候死亡比失去尊严的生存更加仁慈。
她的手在颤抖，针尖在陈风的脖颈上方徘徊。
就在这时，苏小小突然挣脱赵教授的手，跑到陈风身边，将小手按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两个声音......在打架......“她闭着眼睛，声音空灵，“但是......暖的那个......在求救......“
林薇的手顿住了。
苏小小睁开眼睛，看向林薇：“他说......相信你。“
这句话如同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微光。林薇深吸一口气，收起了麻醉剂，再次打开恒温箱。
“帮我按住他。“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如果这真的是他的选择，我尊重他。“
当翠绿色的液体缓缓注入陈风的血管时，隧道外传来了激烈的交火声。罗战他们已经与追兵接火了。
林薇紧紧握着陈风的手，注视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冷静的科学家，而是一个在伦理与情感间做出抉择的普通人。
注射完成的那一刻，陈风的身体猛然弓起，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银色与绿色的光芒在他皮肤下激烈交锋，仿佛两条巨龙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隧道外的枪声越来越近，而隧道内，一场关乎生命与尊严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林薇擦去眼角的泪水，拿起自己的配枪。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准备。在这个末日世界里，有些选择比生死更加沉重，而今天，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