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深深抠进湿滑的岩缝,冰冷的山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身下是深渊,每一次轻微的滑动,都让心脏骤停。汗水混着血水淌下,迷了眼睛。我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身形,听着上方梁山喽啰的叫嚷和石头滚落的声响。
完了吗?栾廷玉为护我中箭,靠在不远处凸出的岩石后,粗重喘息,脸色苍白。赵四他们……恐怕已凶多吉少。
“教……师?”我艰难开口,喉咙干痛。
“死不了……”他声音压抑着痛苦,试图动一下,牵动伤口,闷哼一声,额冒冷汗。那箭矢入肉极深。
必须尽快处理伤口!否则必死无疑。可我们困守这弹丸之地,追兵随时可能下来。
我强迫自己冷静。快速扫视:这小平台仅容数人,背后是峭壁,左右是虚空,唯有前方一条狭窄、湿滑的石脊通向对岸树林,却也被落石损毁。
“他们暂时下不来……但我们也上不去……”栾廷玉喘息道,目光锐利扫过石脊,“那路……太险。”
“总比等死强。”我咬牙,小心挪向他。每动一下,岩石都似在晃。靠近后,我查看他背后伤势。箭矢位置凶险,不能贸然拔!
“得先断箭杆……”我急促低语,摸向腰间——短刀已失!栾廷玉的匕首也不见!
怎么办?心沉谷底。没有工具!
此时,上方喧嚣变小,取而代之的是有规律的敲击声——他们在试探下崖路径!
绝望如冰水漫上心头。刚脱虎口,又入绝境?
不!我猛抬头,目光落在栾廷玉那根浑铁铁棒末端的棱角上。
“教师……得罪了!”我哑声道,握住铁棒。他身体一僵。
我顾不上解释,将铁棒棱角对准外露箭杆,用尽全力砸下!
“铛!”脆响!火星溅!
箭杆应声而断!反震力让我虎口发麻。栾廷玉压抑痛吼,身体剧颤,冷汗如瀑。断处血流加速。
“必须止血!”我撕下内衫下摆,叠布按压伤口,再用布条从他腋下胸前紧紧缠绕固定。没有药,没有水,只能做最简陋的压迫止血。做完,我几乎虚脱。
栾廷玉脸色更白,眼神却清醒些。他看着我,目光复杂:“你……手法很熟。”
我心一跳,避开他目光:“胡乱弄的……总比流血而死强。” 无法解释。
短暂沉默。山风呼啸。上方敲击声停,死寂笼罩。他们在等?还是绕路?
“不能……再等了。”栾廷玉挣扎欲起,牵动伤口,剧咳。
我看着那条唯一生路——狭窄、湿滑、濒临崩塌的石脊。带重伤员过去,九死一生。留下,只能是等死。
赌一把!
我扶住他左臂:“教师,信我一次!我们走过去!”
栾廷玉看看我,又看看“路”,眼中决绝一闪:“走!”
每一步,如刀尖跳舞。石脊极窄处仅容半脚。我一手紧扶他,另一手死抠岩壁凸起。栾廷玉大半重量压在我身上,每一步都伴着他压抑的抽气。我的右腿旧伤也钻心痛。
行至半途,头顶碎石滚落,呼喝声起!他们找路下来了!几个身影正沿崖壁下攀!
“快!”栾廷玉低吼。
我们顾不上小心,连滚带爬冲对岸。身后箭矢破空而至钉在刚才落脚处!
终于!脚踏实地!我们踉跄扑进树林,瘫倒。回头望,追兵已下到平台,叫骂却忌惮石脊,未立刻追来。
暂时……安全了。
我瘫软在地,浑身散架。栾廷玉靠树闭目,脸色灰败,呼吸急促。
须尽快找藏身处。我强撑起,四下寻找,终在陡坡下发现一被藤蔓遮掩的狭窄石缝。
“教师,这边!”我返回扶他,艰难挪入。内里阴暗潮湿,却可遮风避雨,极为隐蔽。
安顿好他,我出洞用枝叶小心遮掩洞口。天光已暗,林间兽嚎起伏。
回洞内,借缝透微光查看。他在发低烧,意识模糊。伤口布条血透。
我撕下最后干净布料,就洞口叶上存水,为他擦拭伤口血污。无药,只能以冷水反复擦拭,盼降感染。每一下触碰,他都无意识抽搐。
看着这平日如山岳般强悍的男人,此刻虚弱蜷缩阴暗角落,心中不由感叹要有个暖宝宝贴多好,看来下次得考虑上了
“水……”他呓语。
我忙用叶卷水,凑他唇边。他贪婪吮吸,冰凉液体让他稍清醒。睁眼,昏暗中看我,目光深邃。
“这次……欠你一条命。”他声沙哑虚弱,却郑重。
我摇头,未语。这乱世,欠命算什么?活下去,才是唯一道理。
夜色深沉,洞外危险未知,洞内是重伤同伴与渺茫希望。我抱膝坐洞口,守望着这漫长冰冷之夜。前路,比那断崖石脊,更加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