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的话音刚落,房间角落里一台毫不起眼的短波电台,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滴滴”声。
那是他和德米特里约定的,最高级别的紧急联络信号。
伊万立刻走过去,戴上耳机,手指在电报机上飞快地敲击着,接收信息。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老板,是德米特里。他那边出大事了。”
李卫东接过伊万递来的译文电报,迅速浏览了一遍。
电报的内容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一个叫沃罗诺夫的克格勃少校,亲自带队,从莫斯科空降到了他们所在的边境小城。
“沃罗诺夫?”
李卫东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德米特里在电报里说,这个沃罗诺夫是他的死对头。”
伊万在一旁补充道,“克格勃内部纪律检查部门的,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通过德米特里在电报里极其简短但充满忌惮的描述,一个清晰的人物形象在李卫东脑中建立起来。
沃罗诺夫,强硬派,一个活在过去的理想主义者。
他极端仇视正在发生的一切——腐败、投机倒把、国有资产流失。
他将所有的问题,都归结于人心的败坏和信仰的崩塌。
对于他认定的“蛀虫”和“叛徒”,他的手段残酷到不近人情,从不讲任何规则和情面。
在很多人都已经开始为自己寻找后路的时候,沃罗诺夫却像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顽固地坚守着他那套早已过时的“红色纪律”。
“他来干什么?”
李卫东问。
“名义上,是调查边境军区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
伊万的表情很凝重,“但德米特里说,他百分之百是冲着那批t-72坦克来的。有人告密了。”
卡捷琳娜刚刚平复下去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t-72坦克!
那可是他们整个计划的起点。
如果这笔交易暴露,德米特里固然完蛋,他们这些人也一个都跑不掉。
“德米特里在电报最后警告我们,近期绝对不要和他有任何形式的接触。”伊万继续说道,“沃罗诺夫的眼线,现在已经遍布了整个城市。他的人正盯着德米特里的一举一动。”
这个消息,如同当头一盆冰水,浇在了刚刚燃起的雄心上。
“方舟行动”的核心,就是转移人口。
二百多名专家,加上近五百名家属,总共七百多人。
要将这么多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出境,没有德米特里掌握的边防军力量作为掩护和武力庇护,简直是天方夜谭。
没有德米特里,他们连一个螺丝钉都运不出去,更别说人了。
而现在,德米特里自身难保。
“我们……我们是不是该暂时躲一躲?”
卡捷琳娜的声音有些发虚,“等到这个沃罗诺夫走了,我们再……”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看到李卫东非但没有紧张,反而背着手,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卡捷琳娜和伊万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他们知道,这个年轻的男人,又在计算着什么了。
突然,李卫东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冷笑。
“他想查?”
“那就给他点东西查。”
卡捷琳娜和伊万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主动往枪口上撞?
“德米特里这种人,本质上还是个投机者。”
李卫东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清晰而冷静,“他愿意跟我们合作,是因为他看到了利益。但他同样会因为风险而退缩。现在沃罗诺夫来了,他就立刻变成了缩头乌龟。”
“我们不能指望他能扛住压力。想要把他牢牢地绑在我们的战车上,就必须让他没有退路。”
李卫东的视线扫过两人。
“沃罗诺夫的到来,确实是危机。但如果利用得好,反而能成为一个将德米特里彻底推向我们,并且让他死心塌地的最好契机。”
卡捷琳娜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她完全跟不上李卫东的思路。
把纪律检查部门的少校,当成逼迫自己合作伙伴就范的工具?
这……这是人能想出来的计划吗?
“老板,你的意思是……”伊万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里冒出兴奋的光。
李卫东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外面刚刚苏醒的城市。
街道上,已经有零星的行人。
一辆军用吉普车呼啸而过,溅起一片泥水。
“德米特里让我们不要接触他,因为他怕被沃罗诺夫抓住把柄。”
“那我们,就偏要主动出击。”
“在沃罗诺夫的眼皮子底下,和他完成一次‘接触’。”
李卫东放下窗帘,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于恶作剧的笑容。
“我要让沃罗诺夫‘亲眼看到’,德米特里正在和一个神秘的东方商人,进行着一笔比倒卖几辆破坦克,要大得多,也危险得多的‘叛国交易’。”
“到了那个时候,德米特里就算想回头,也回不了了。他唯一的活路,就是死死抱住我们的大腿。”
伊万激动得一拍大腿!
高!
实在是高!
这招釜底抽薪,直接把德米特里的后路全给断了!
卡捷琳娜却听得手脚冰凉。
她看着李卫东脸上那抹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
这个男人,他不仅算计敌人,连自己的合作伙伴,都毫不留情地往死里算计。
在他的棋盘上,所有人,都只是可以利用和牺牲的棋子。
“准备一下。”
李卫东没有给他们更多消化情绪的时间,直接下达了命令。
“卡捷琳娜,动用你所有的关系,我要在两个小时内,拿到这个沃罗诺夫少校今天一整天的活动日程,包括他会去哪里吃饭,去哪里喝酒。”
“伊万,你去准备一套最浮夸、最像暴发户的行头。”
李卫东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盒万宝路香烟,抽出一根,却没有点燃,只是在指间转动着。
“好戏,该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