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教职工例会气氛如常,只是窗外天色不知何时沉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隐隐透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西弗勒斯坐在长桌一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
会议内容关于春季教学计划,他却有些难以集中精神。
一种模糊的、令人不适的预感萦绕在心头,仿佛有什么脱离掌控的事情正在发生。
他抬眼瞥向窗外阴沉的天空,眉头微蹙,随即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麦格教授关于o.w.Ls年课程调整的发言上。
也许是天气缘故。他对自己说,下意识的看了眼之前自己手臂,现在这里一片温暖并没有那个麻烦带来的冰冷气息。
* * *
与此同时,瓦加度。
艾莉西亚·希尔正雀跃地向云烟展示她最新的发现。
“云烟姐姐,你听我说!”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当我集中意念,把头部变形成凤凰的时候,只是头部哦,我就能听到好多声音!”
她努力比划着:“我说不清是什么,但听到它们的时候,感觉这里,”她用手按了按心口,“会变得特别满,特别快乐。”
然而,当她解除变形,完全恢复人形后,那“声音”内容却从记忆迅速溜走,只剩下模糊而美好的印象。
“可能这就是变身神奇动物的代价吧?”艾莉西亚歪了歪头,金发在阳光下闪耀,脸上并没有太多困扰,“毕竟凤凰和人的感觉,肯定不一样嘛。能记住那种‘快乐’的感觉,就已经很好了!”
最乐在其中的当属云烟。
这些日子,她几乎成了艾莉西亚变形练习的专属记录员兼头号观众。
看着艾莉西亚顶着一颗华美炫目、眼神灵动的凤凰脑袋,下面却连着小女孩的身体,时而试图扑扇那对耀眼的翅膀,时而因为平衡不稳而摇摇晃晃。
云烟常常咬着烟杆才能勉强忍住大笑的冲动,为此,她这段日子消耗的蓝色记忆球数量激增——每一个值得记录的“失败”或“进步”的瞬间,都被她认真地保存下来。
她昨天才将这些随着那封确认艾莉西亚暂时没有异常波动的信件发去英国,等伊莎看到这些记忆球,那张总是过于平静的脸上,不知会露出怎样有趣的表情。
然而,真正的凤凰福克斯,近日却显得格外焦躁不安。
它时常在庭院中一片固定的区域内来回踱步。
它偶尔会停下脚步,仰头望向沉浸在变形乐趣中的艾莉西亚,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含义复杂的低鸣,那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 * *
例会结束后,阿不思回到校长室。
炉火燃着,驱散了走廊带来的些许寒意。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封显然不属于艾莉西亚笔迹、却带着瓦加度火漆印的信件上,微微挑眉。
拆开信,阿不思·邓布利多惯常平稳的阅读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羊皮纸的某几行字句间反复流连,指尖甚至无意识地拂过那些墨迹,仿佛要确认其真实性。
信中提及的观察结论与暗示,以及他手边那本刚刚收到的《邓布利多家族秘闻》中的某些晦涩篇章。
“……家族中极少数女性成员,在遭遇特定魔力创伤或血脉诅咒冲击后,存在一种古老的、被视为‘悲悯的升华’的转化可能……其表现形式,与传说中的凤凰涅盘有本质关联,却更为隐秘与私人……”
“……据近距离观察,您身边那位新生的凤凰伙伴,其行为模式与心智呈现,更近似于一个记忆受损、心智停留在某个特定年岁的孩童,而非经历漫长岁月、智慧沉淀的永生生物……”
阿不思放下信件,又缓缓拿起那本厚重的家族秘闻,指尖竟有些微不可察的轻颤。
邓布利多家族的女性诅咒……会化为凤凰?
那福克斯……他亲爱的、陪伴他数十年的伙伴,究竟是什么?又是谁?
“记忆已经缺失……像个孩子……”
这些字句在他脑海中盘旋,与记忆中福克斯偶尔流露的、不同于寻常凤凰的依赖与近乎童真的反应重叠在一起。
一些曾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在猜想中,变得无比清晰,又无比沉重。
阿不思重新拿出新的羊皮纸。
或许,是时候布置一个足够诱人、也足够危险的陷阱了:一个让伏地魔明知可能是陷阱,也不得不亲自前来的“饵”。
同时,也许可以问问那位老朋友,是否愿意见一见这位或许能解开许多谜题的年轻炼金术师。
而他自己也可以借此了解年轻的炼金术师对邓布利多家族秘闻的看法,毕竟她对诅咒颇有研究。
* * *
伊莎的动作比西弗勒斯预想的更快。
在发生对话后的第三天清晨,当《预言家日报》的猫头鹰扑棱着翅膀将报纸丢在斯内普面前时,一切已尘埃落定。
西弗勒斯展开报纸,加粗的头条标题瞬间吸引住他的视线:
【荣誉与良知:达摩克利斯·贝尔比公开退回梅林爵士团勋章】
副标题更加直白:魔药大师坦言:“狼毒药剂的真正荣耀,归属另有其人。”
斯内普握着报纸的手指骤然收紧,纸张在他掌心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目光急速扫过下面的正文:
“……本报独家报道,曾因发明狼毒药剂而荣获梅林爵士团二级勋章的达摩克利斯·贝尔比先生,于昨日晚间通过魔法部公开声明,自愿退回其勋章。
在随声明附上的亲笔信中,贝尔比先生写道:‘随着年龄增长与内心反省,我越发无法坦然承受这份本不属于我的荣誉。
狼毒药剂的核心构想与关键配方,源于一位比我更具天赋、却因种种原因未能署名的同行。
当年的一系列复杂情况,导致我成为了台前的受益者,但这无疑是对学术诚信的背叛,也是对那位真正天才的不公。
我无法再带着这份窃取来的荣耀走入坟墓……’”
报道后续引用了魔法部发言人的官方回应,称对此事“深感震惊”并将“审慎核查”,还穿插了几位业内人士“难以置信”的评论。
但西弗勒斯已经看不进去了。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几行字上:“一位比我更具天赋的同行”、“复杂情况”、“窃取来的荣耀”。
以及,耳边清晰回响起伊莎那句平静的询问:“我需要你思考一下,你希望外界最终记住的那个名字,应该是什么?”
她当时来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也不是来征求他的选择。
而是承认自己的卑劣?
所以希尔你支付了什么代价?
报纸从他手中滑落,轻轻落在桌面上。
西弗勒斯缓缓向后靠近椅背,他闭上眼睛。
他再次感受到那熟悉的蜘蛛尾巷里的灰尘与酒精气味,听到母亲艾琳压抑的啜泣,看到霍格沃茨走廊里莉莉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有那些为了换取材料、知识而不得不做的妥协与交换。
最后,是伊莎·希尔那双平静的灰色眼睛。
她轻而易举地剖开了他过往的阴云,却不对那些事给予点评;
她平静果决地给予了他现在的荣光,却不提那些背后的代价;
所以,利用了什么呢?
只是‘我们需要你的才华’或者‘我们需要一个名字不会被轻易从棋盘上抹掉的盟友。’
又或是可笑的‘西弗勒斯,我需要你。’
西弗勒斯想到那些会影响她判断的联结,有种疲惫的烦闷缠绕上来,或许这真的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或许希尔只是来唤醒他的愧疚?
他心里知道,伊莎那天隐藏在所有话语中真正想说的话,伊莎·希尔需要西弗勒斯·斯内普活着。
可是,西弗勒斯·斯内普不能相信。
他只能相信或许伊莎·希尔只是因为魔力共振或是他的魔药才能才愿意帮他做这些,即使他知道这些在之前已经作为交易放在筹码上。
他必须坚信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才能坚定的走下去。
他很清楚伊莎·希尔不明白这些,她不明白如果现在的西弗勒斯·斯内普相信了,那他之前的人生又算什么?
算他倒霉吗?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有西弗勒斯自己的呼吸声,他将目光再次落在桌上那篇报道的标题上,看了许久。
然后,他将报纸对折,再对折。
整齐地放进了抽屉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