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魂怪的袍子碎片被野格和雷文娜小心地封存在一个透明的隔绝盒内,置于会议室长桌靠近阿不思的一端。
暗沉发灰的布料,即便隔着魔法屏障,依然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冰冷与绝望。
“摄魂怪的袍子是它们存在的延伸。”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他凝视着那片布料,“它会缓慢剥夺周围的快乐记忆,放大恐惧与寒意,诱发深层次的绝望。对于心智尚在成长、情绪本就敏感的小巫师而言,这种影响尤为危险。”
云烟指间的烟斗升腾起青灰色烟雾,她微微眯起眼:“所以性质变了。先由老诺特这样的人去‘发现’并鼓吹那些孩子,让他们沉浸于‘特别’的幻觉……再在周围悄然布下这种东西。”
她顿了顿,烟杆在指尖轻轻一转,“持续的低落、被刻意放大的痛苦、无处可逃的冰冷绝望……人为制造极端的情绪压力,催化魔力暴走。”
胡安一直安静地坐在云阳身旁,听到这里,浅棕色的眼睛里涌起清晰的愤怒与不忍。
他低声说:“好残忍……把孩子的痛苦当作工具。”
云阳的手轻轻覆上胡安的手背,温热的掌心带来无声的安抚。
他抬起眼,看向众人,眉头深锁:“我们依然缺少一个清晰的动机。如此大费周章,投入时间与资源,承担暴露的风险,若仅仅为了催生几个极不稳定、大概率早夭的默然者……投入与产出,风险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就在这时,房间另一端传来细微的动静——那是数层魔法屏障无声亮起的微光。
事实上,在雷文娜带着隔绝盒走进书房、说出“有个黑魔法造物需要大家看看”的瞬间,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出奇地一致——
西弗勒斯的魔杖几乎同步抬起,一道银灰色的屏障瞬间叠加在伊莎轮椅周围;
云阳指尖灵力流转,淡金色的古老符纹在空中凝结成网;
胡安更是条件反射般地摸出了三四个颜色各异的琉璃小瓶,手指扣在瓶塞上,眼神警惕;
连阿不思的杖尖都微微转向,一道柔韧的金色光膜悄然覆盖在最外层。
眨眼之间,伊莎已被裹在层层叠叠、流光溢彩的防护光罩中,像个被过度保护的易碎品。
被围在中心的伊莎本人:“……”
那时她微微偏头,金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过肩头,灰色的眼眸透过屏障望向迅速完成这一切的同伴们,里面掠过一丝极淡的、介于无奈与好笑之间的情绪。
而此刻,伊莎的声音透过屏障传来,因魔法过滤显得有些发闷,却依然清晰:“或许,我们都想错了方向。他需要的,可能根本就不是‘默然者’这个完整的、包含宿主的概念。”
书房里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光罩中的她。
伊莎的视线再次落向那个装着袍子碎片的隔绝盒:“他需要的,可能是‘默默然本身’那个剥离了人格、意志、反抗可能的,纯粹的能量。”
西弗勒斯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黑色的眼眸骤然收缩,低沉的声音接上了她的思路:“默默然是宿主魔力与极端情绪压抑后催生的黑暗造物,但它一旦脱离宿主……便不再是某个人的‘痛苦’,而是无主的、纯粹的能量体。”
“中性的黑暗能量。”云阳缓缓接话,语气越来越沉,“若能被某种方法稳定捕获、操控、甚至提炼……”
“那便不再是难以掌控的‘仆从’或‘盟友’,而是随取随用的‘燃料’或‘材料’。”云烟敲了敲烟斗,灰烬簌簌落下,“确实比驯服一个随时可能反噬、崩溃或早夭的默然者,更符合伏地魔的风格。高效,直接,将不可控的因素降至最低。”
胡安眨了眨眼,努力跟上这冰冷的逻辑,声音更低了:“所以……那些孩子只是‘培养皿’?等到他们体内的默默然在痛苦中孕育、壮大……到了某个时刻,再连根拔起,进行……‘收割’?”
“收割”这个词让书房里的空气骤然降了几度。
阿不思一直沉默地注视着那片袍子碎片,此刻,他缓缓抬起眼,长须微微拂动。
“这个推测……或许也能解释另一件令人困惑的事。”他的声音低沉,“为何汤姆在制造了多个魂器、灵魂理应支离破碎的情况下,他的思维尚未被彻底摧毁,仍能进行如此复杂、长期的布局。”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制造魂器需要谋杀,每一次分裂都在撕裂理智与情感的联结。”阿不思的目光,“但若有某种纯粹而强大的黑暗能量能够持续滋养、粘合那些濒临涣散的灵魂碎片……”
“那么这一切就串联起来了。”雷文娜抱着手臂,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手肘,眉头紧锁,“筛选魔力强大却处境边缘的孩子,用摄魂怪的袍子催化极致的负面情绪,诱使默默然在绝望中诞生,再在其成熟或宿主濒临崩溃时,进行剥离与‘收割’。”
野格站在她身侧,沉声补充:“而被剥离的默默然能量,不仅能用于稳固他因分裂而脆弱的灵魂结构,或许……还能成为某种黑魔法仪式的核心祭品。”
书房里陷入了更深的沉默,这个推理太过冰冷残忍,将一个个活生生的、有痛苦有渴望的孩子,视为可重复利用的黑暗能量培养皿,将他们的绝望与挣扎转化为维持某个怪物“不朽”的养料。
西弗勒斯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干涩:“还有一种可能。”
他抬起眼,黑色的眸子扫过众人,最后在伊莎被屏障笼罩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他见识过真正掌控默默然的力量。”
众人一怔。
“伊莎的默默然能吞噬其他默默然。”西弗勒斯继续道,“对她而言,那是壮大自身的养分。如果伏地魔身边、或他试图创造、有类似的存在。”
云阳轻轻吸了口气,接过了这个更令人不安的思路:“那这些被催生出的默然者,就不仅是‘能量储备’,更是‘战力培养’和‘晋升阶梯’。所以,伊莎……如果伏地魔需要默默然的理由,也可能是‘喂养’某个特定的、他能控制的默然者?”
云烟立刻看向伊莎:“你上次吞噬卡贝尔的默默然,是多久之前?之后你的状态是否有特殊变化?”
伊莎沉默了片刻。
屏障内,她微微垂下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
“不久。至于变化……”她抬起眼,灰色眼眸平静无波,“默默然更‘饱足’,也更‘安静’了一些。但这是否是普遍规律,样本太少,无法确定。”
西弗勒斯看着她平静说出“饱足”这样的词,指关节在黑袍下微微收紧,他想起吞噬默默然后伊莎的昏迷,的确是“安静”的。
“或许我们不必在对方的具体目的上过度纠缠。”伊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将话题拉回可操作的层面,“等回到霍格沃茨,见到克利切,尝试用已知的魂器测试默默然能量,或许能得到更直接的答案。现在的重点是:像卡贝尔这样被盯上的孩子有多少?这个‘培养与收割’的计划,已经运行了多久?”
阿不思缓缓颔首,脸色凝重:“霍格沃茨有所有在校小巫师的记录。我们可以比对老诺特开始活跃的时间点,筛查那些魔力波动异常、性格孤僻或近期情绪状态急剧恶化的孩子。但问题是,”他顿了顿,“人数众多,且我们无法确认,执行这项任务的,是否只有老诺特一人。”
书房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寂。这是一个庞大的筛查工程,且敌暗我明。
“凤凰社……”阿不思沉吟片刻,终是开口,“也就是我们暗中维系的一些同伴,或许能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协助进行初步的排查与关注。”
云烟吐出一缕青烟,忽然道:“艾莉西亚和她的鸟类朋友也可以帮忙。鸟类的视角和感知与人不同,它们能注意到一些我们忽略的细节。”
她说着,目光再次转向屏障内的伊莎,这次的眼神里带着严厉,“但无论是哪种可能,伊莎,他对你的‘兴趣’都绝对排在清单前列。一个现成的、稳定的、力量强大的默然者……在伏地魔眼里,恐怕比几十个‘培养皿’更有价值。”
伊莎迎着她的视线,平静地点头:“我明白。我不会主动出现在他可能感知的范围内。”
“不是‘可能’。”云烟向前倾身,烟斗在指间停住,一字一句道,“是禁止离开霍格沃茨。只要那团黑雾还在外游荡,只要你体内还有他觊觎的东西,你就必须待在世界上最安全的那几个地方之一。”
伊莎微微蹙眉,似乎想说什么。
云烟没给她机会。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看似普通的信件,手腕一抖,信封表面浮现出瓦加度校长办公室特有的火漆纹章。
“如果你违规,”云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十足的威胁力,“我会立刻通知阿金巴德校长。我们不介意在瓦加度公开讨论一下,那套‘改良版997条校规’的灵感来源究竟是谁,以及,某位优秀毕业生在校期间,某些足以写进《校园传奇》的‘丰功伟绩’。”
伊莎的脸色终于变了,混合了难以置信、羞恼与咬牙切齿的复杂神情。
她瞪着云烟,后者回以一个“你知道我做得出来”的坦然微笑。
“……我知道了。”伊莎最终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近乎挫败的妥协。
她扭过头,不再看云烟,耳根却隐约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西弗勒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垂下眼帘,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极细微的波澜。
阿不思适时地清了清嗓子,将话题拉回正轨:“那么,接下来的方向就明确了。返校后,首要任务是联系克利切,确认魂器信息。同时,启动对潜在风险学生的筛查。至于伊莎……”
他看向光罩中的年轻校董,目光温和却坚定,“云烟女士的担忧不无道理。在局势明朗之前,霍格沃茨是你最安全的堡垒。”
伊莎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已恢复平日的冷静,只是偶尔瞥向云烟时,眼神里还会飞过一丝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