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的钟声刚刚敲过最后一响,地窖走廊便准时响起了两道轻重交错的脚步声。
伊莎与胡安一前一后出现在魔药办公室门口。
胡安已经换上了一身深色轻薄便装,那枚白色尾羽耳饰仍缀在耳畔,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伊莎则裹着她那件厚实的灰袍,外面还罩着厚实的羊绒披肩,面色在走廊幽暗的火光下显得尤为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西弗勒斯·斯内普已等在门内,黑袍整齐,手中魔杖尖端凝聚着一点稳定的冷光。
他扫过门口的两人目光在胡安身上多停留了半秒,随即一言不发地侧身,示意他们跟上。
三人沉默地到达之前发现的神秘门前,这一次他们走过去,石门就出现了,和之前一样表面雕刻着繁复的蛇形浮雕,群蛇盘绕,在银白光芒的映照下仿佛随时会扭动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胡安身上。
胡安深吸了一口气,他后退一小步,侧头对伊莎说:“退后点。”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变化的发生安静得近乎诡异,胡安的身形开始拉长、变形,衣物仿佛融入了皮肤,深棕的肤色转为光滑致密的鳞片质感。
几乎只是两三个呼吸之间,原地已不见那个带笑的年轻人,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巨大的、几乎堵住半条走廊的蟒蛇。
它的鳞片是沉静的黑,躯干粗壮有力,最奇特的是它头顶微微凸起的、冠状的鳞片结构,以及环绕颈部的、一圈极淡的银白色环纹。
斯内普的瞳孔骤然收缩。
现在他完全明白了,那股始终萦绕在胡安身上、被海格形容为“很香”的气息,是为了掩盖这种阿尼马格斯形态下,源于生物本能的、带着腥气的威慑感。
巨蛇缓缓抬起前身,靠近石门中央的石蛇雕像。它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串极低沉、极绵长的震颤音。
语言或许有国界,但属于动物的、最原始的声音,却没有。
石蛇雕像空洞的眼窝里,骤然亮起两点猩红的光。
石门内部传来沉重的、机关转动的轰隆闷响,伴随着石料摩擦的刺耳噪音。
门缝中渗出潮湿的、陈腐的空气,石门向内缓缓敞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漆黑无光的石阶回廊。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体,连魔杖的光芒投入其中都仿佛被吞噬了大半,只能照亮入口处几级布满灰尘的台阶。
胡安转过头——巨蛇形态下这个动作带着令人心悸的缓慢与专注——黄澄澄的竖瞳看向伊莎,头颅微微偏了偏,似乎在询问。
伊莎没有丝毫犹豫。她抬起手指嘴唇无声开合,一道精准的缩小咒落在巨蛇身上。
庞大的身躯在魔法作用下迅速收缩,直到变成一条约莫手臂粗细、可以轻松盘绕在她肩头的黑蛇。
“忍一忍,”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进去。”
缩小后的胡安顺从地缠绕上她的左臂,冰凉鳞片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
斯内普的目光在那亲密无间的接触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率先迈步,魔杖高举,踏入那片浓稠的黑暗。
伊莎紧随其后。
回廊向下延伸,坡度平缓却仿佛没有尽头。
空气越来越潮湿冰冷,这里显然已远离霍格沃茨日常维护的范畴。
途中并非全然顺利。
他们遭遇了几波盘踞在此的魔法生物:一群视力退化、攻击性极强的盲蝠,一窝受到黑暗魔力侵蚀而变得暴躁的变异护树罗锅,甚至还有一头因迷途被困、早已失去理智的成年山怪残骸所化的幽魂。
但这些障碍对于一位魔药大师、一位炼金术家主,以及一条即便缩小也依旧危险的黑蛇而言,构不成实质威胁。
斯内普注意到,在阿尼马格斯形态下,胡安似乎更容易陷入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
或许维持这种精细的变形本就消耗巨大,又或许蛇类在冰冷环境下的天性便是蛰伏以保存体力。
它盘在伊莎臂上,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观察,唯有在需要蛇佬腔开启沿途三道隐蔽的石门时,才会昂起头,发出那些古老而奇异的震颤音。
每一道门后,都是一间尘封的密室或储物间。
他们找到了几卷字迹潦草、墨迹几乎褪尽的羊皮纸,一些早已失效的魔法材料,以及几封署名“诺可妥·冈特”的信件。
在第二间密室的石桌上,伊莎用悬浮咒小心翼翼地展开其中一封。
羊皮纸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上面的字迹因激动或仓促而显得凌乱:
“……安妮的执念让我恐惧。她疯狂地搜寻一切关于黑魔法反咒或斯莱特林后裔秘密知识的记载,说那是唯一能‘修正错误’、‘挽回失去’的方法。我警告她,那条路上布满荆棘,前方困难重重,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无法回头的深渊……”
信件在此处有被用力划过的痕迹,墨水晕开一片。
“……但她不听。我拦不住她。我把我知道的、关于萨拉查先祖可能留下的最后线索,都封在了下面。如果……如果后来者你读到此信,请慎重。最好找到值得信赖的同伴,三人以上再深入。下面的机关,非一人可破。”
伊莎与斯内普就着魔杖的光芒对视一眼。
诺可妥·冈特又一个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斯莱特林后裔名字。
而“安妮”,又是谁?
“修正错误”、“挽回失去”,这些词汇在伊莎心头敲响微弱的共鸣,但她迅速将思绪拉回当下。
“三人以上。”斯内普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惯有的冷嘲,“我们倒是恰好符合。”
他们没有犹豫太久。将信件小心收好,继续向下。
回廊终于抵达尽头。
面前是最后一道门,比之前任何一道都更加厚重、古朴,门上雕刻的不再是群蛇,而是一幅复杂的图案:一条巨蛇缠绕着一柄利剑,蛇首高昂,剑尖却指向蛇的七寸。
一种对峙与共生的隐喻。
缩小形态的胡安再次昂首,发出开门的咒语。
但这一次,石门毫无反应。
几秒令人窒息的寂静后,门上雕刻的图案突然流动起来,石屑簌簌落下。
巨蛇与剑的浮雕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由魔法驱动的、缓缓浮现的发光字迹:
“后来的人啊:
我,诺可妥·冈特,困死在这里。
最后的这扇门,需要用‘钻心剜骨’击中方能开启。施咒者与受咒者需要是不同的人。
我独自来这里,无人可施咒,也无人可受咒。
萨拉查先祖之秘,永封门后。
诅咒这血脉,诅咒这命运。”
字迹下方,石门边缘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具蜷缩的、早已化为枯骨的人形轮廓。
他面朝石门,背对着来路,手指绝望地抠挖着石壁,留下几道早已黯淡的血痕。
而在众人的身后,一道厚重的石门已完全降下,封死了唯一的退路。
诺可妥·冈特,没有同伴,无法对自己使用不可饶恕咒,也无人替他承受。
他在这最后的门前,在渴望的秘密与道德的绝壁之间,被活活困死,饥渴而亡。
空气仿佛凝固了。
魔杖的光芒照亮了三张神色各异的脸,伊莎的凝重,斯内普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幽光,以及缠绕在伊莎臂上、缓缓抬起胡安蛇首的那双竖瞳。
钻心剜骨。三大不可饶恕咒之一。以极致痛苦折磨灵魂的诅咒。
门后极有可能就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真正的秘密,或许直接关联伏地魔的力量根源,关联“不死”的谜题,甚至关联伊莎身上那古老的契约。
但代价是,使用不可饶恕咒。
漫长的沉默在潮湿的黑暗中蔓延。只有魔杖光芒在石壁上投下的、微微晃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