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听完艾莉西亚关于西奥多的消息,本打算餐后找时间再与两位男巫深入说明她在北海的发现:关于小巴蒂·克劳奇的异常,以及那个黑发男孩更像是一个针对伏地魔的、精巧而致命的诱捕陷阱。
但此刻,艾莉西亚那番关于“保护”的质问,让她迟疑了。
最好的朋友,那位上任家主曾在她耳边带着笑意叮嘱:“伊莎,当你感到迟疑时,别总是一个人扛着。问问你身边的人,问问你心里认定的那个核心人物。有时候,困住我们的局,旁观者轻轻一点,就解开了。”
那声音仿佛穿越时空,在此刻清晰地如同刚刚告诉她一般。
她的目光从艾莉西亚写满担忧的小脸,缓缓移向静坐一旁的邓布利多和斯内普。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升起:也许,解开眼前困局的钥匙,并不在她一个人的头脑里。
她的声音有些轻,带着一种罕见的、寻求确认的脆弱,她看向艾莉西亚,问出的却是一个指向更深远黑暗的问题:
“艾莉,”她轻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需要和我一起面对一些……很黑暗、很可怕的事情,你会怕吗?”
艾莉西亚愣了一下,灰色的眼眸眨了眨,似乎没完全理解“黑暗”的具体含义,但她基于对姐姐无条件的信任,给出了一个孩子最直接也最勇敢的回答:“如果是和你一起,我就不怕。”
她顿了顿,小手抓住伊莎的手指,用力握紧,仿佛在传递自己的力量,“你怕的时候,我会保护你。就像你保护我一样。”
伊莎凝视着妹妹清澈的、毫无杂质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灵魂的重量也交付出去,问出了那个她恐惧已久的问题:
“那如果……那些黑暗,本就来源于我呢?”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她开口问艾莉西亚第一个问题的时候,空间里的其他人似乎如同消失一样,空气之间出奇的安静。
艾莉西亚歪着头,小小的眉头困惑地拧起,像是在努力理解一个完全违背她世界观的命题。
来源于姐姐的黑暗?这和她认知中那个会给她讲故事、会温柔地安抚她、会为她构筑起整个安全世界的伊莎,根本无法重叠。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艾莉西亚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伊莎预想中的恐惧或退缩。
相反,她用力摇了摇头,金发随之晃动,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不可能。”
她向前一步,几乎要贴到伊莎身上,小手更加用力地握住伊莎冰冷的手指,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信念传递过去。
“黑暗就是黑暗,光就是光。它们怎么会是一个东西呢?” 她用孩子最简单的二分法,斩断了伊莎心中纠缠的藤蔓。
“你就在这里,你就是你。如果你觉得自己变暗了……”她抬起另一只小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灰眸亮得惊人,“那我就离你更近一点,把我的光分给你。一点点,再分一点点,总会亮起来的。”
艾莉西亚的话语如同温暖的泉水,洗涤着伊莎心中的严寒。
然而,长期身处权力与秘密旋涡的本能,让她在即将完全敞开心扉的前一刻,生出了一丝最后的、习惯性的顾虑。
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妹妹脸上,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作为家主意识深处的问题:“那……你会不会因为我的不够坦诚……而生气,或者离开?”
她想知道,这份无条件的爱,是否也存在一条名为“隐瞒”的底线。
“不会。”
艾莉西亚的回答快得几乎没有间隙,她的小手依然紧紧握着伊莎的,灰眸里是纯粹的、近乎固执的信任。
“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就像我也有很多悄悄话只跟朋友们说一样。但我知道,你不告诉我的事情,一定是为了保护我。” 她用力摇了摇头,“我永远不会因为这个生你的气。我会等,等到你觉得可以告诉我的那一天就好了。”
这句宣言,彻底融化了伊莎心中最后一块坚冰。
然而,就在艾莉西亚话音落下的瞬间,斯内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黑袍下的右手猛地收紧,指尖清晰地感受到那瓶他最近几乎随身携带,反复权衡是否该用在伊莎·希尔身上的吐真剂。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没能逃过一直静观其变的邓布利多的眼睛。
老校长湛蓝的目光在斯内普瞬间紧绷的侧影上停留了一瞬,镜片后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而伊莎,正完全沉浸在妹妹给予的、海啸般的感动与释然之中,并未察觉到身后那短暂而危险的波动。
她闭上眼,将艾莉西亚深深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融入骨血。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所有的犹豫和阴霾都已散去,她轻轻松开艾莉西亚,指尖还残留着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带来的暖意。
就在这拥抱的瞬间,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艾莉西亚这番超越年龄的透彻与勇敢,其中必然有邓布利多潜移默化的引导和智慧的浇灌。
他保护了、也点亮了她的“锚点”。
这份礼物,她收到了。
而最好的回报,或许就是给予对方同等的信任。
这个认知,让她最终下定了决心。
她轻轻松开艾莉西亚,目光不再有丝毫游移,沉稳地转向了邓布利多与斯内普。
“邓布利多先生,斯内普先生,”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却无比清晰,“关于我们在北海的发现……我想,我们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她的目光在两位男巫脸上掠过,最终定格在邓布利多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蓝眼睛上,语气凝重。
“我们带回来的那个‘沉睡的仆人’……恐怕并非我们最初设想的那样。”
她终于决定,不再独自背负所有的秘密与黑暗,而是将这个足以颠覆他们之前所有推测的、关于“陷阱”的惊人发现,摆在盟友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