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行政中心三楼会议室的空气仿佛被高温熔炉淬炼过,三十六个部门的主官正襟危坐,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椭圆形会议桌主位上。钟长河将厚厚一叠红头文件推到桌沿,金属保温杯底与红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像极了狼群狩猎前的集结号。
“同志们看过方案了。”他修长的手指在《民生攻坚百日会战实施方案》上轻轻敲击,“现在不是讨论‘能不能’,而是明确‘怎么干’。”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却压不住这位年轻市长声音里的金属质感,“我要的不是绵羊团队,是能啃硬骨头的狼群。”
组织部提交的干部名册在投影仪上滚动,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特殊符号:公安部刑侦支队的赵刚名字后跟着狼牙标记,这位曾破获连环大案的硬汉此刻正摩挲着指节;住建局的李梅被冠以狼爪符号,她主导的保障房项目曾创下三个月封顶的记录;就连文广新局那位总带着温文尔雅笑容的张弛,档案里也藏着连续四十天蹲守文化市场的“孤狼”事迹。
“赵刚,你带治安组。”钟长河突然起身,激光笔在电子屏上划出精准轨迹,“老旧小区改造中的强拆投诉,三天内给我连根拔起。”
“是!”赵刚霍地起身,迷彩服式的衬衫领口崩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上的刀疤。这位以“野性”着称的刑警队长转身时,我注意到他后颈贴着块膏药——上周处理群体事件时被砖头擦伤的旧伤。
当李梅接过标着“住房保障”的狼形臂章时,指尖微微颤抖。她盯着文件上“9月30日前竣工5000套保障房”的红色加粗字体,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我带着她在泥泞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丈量地基,当时他说的那句“民生工程是良心活,掺不得半点沙子”至今还烫着耳朵。
“张弛同志。”钟长河的声音转向文化战线,“农民工文化驿站建设,你打算怎么突破?”
“狼群战术!”张弛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我已经联系了豫剧团和电影公司,组建十个流动服务小队,像头狼带领群狼一样,每个小队包片三个工地,保证中秋前让所有工友看上大戏。”他说着掏出平板电脑,展示出连夜制作的作战地图,不同颜色的狼头贴纸标记着各个攻坚点位。
会议室里响起低低的惊叹声。钟长河却突然沉下脸,将一份匿名举报信拍在桌上:“有人反映,某区把保障房指标分给了关系户。”纸张在他指间发出危险的窸窣声,“现在,我要这只害群之马自己站出来,或者,你们帮我找出来。”
空气瞬间凝固。赵刚猛地扯开衬衫下摆擦拭手心的汗,李梅的指甲深深掐进文件袋边缘。就在这时,纪委书记老周推门而入,将一叠纪委谈话记录放在钟长河手边。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老周低声道:“已经控制住了,是城郊区分局的副科长。”
“拖出去。”钟长河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处理无关紧要的杂物。当那人被带离会议室时,所有人都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与满屋的火药味格格不入。
“现在。”钟长河重新落座,将烫金的“军令状”模板分发下去,“签字,按手印。完不成任务的,自己去组织部说明情况。”钢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像极了狼群撕咬猎物时的齿音。李梅按手印时故意用了力,鲜红的指印在“自愿接受组织处理”字样上洇开,宛如一滴凝固的血。
暮色四合时,攻坚指挥部的灯光次第亮起。钟长河站在巨大的电子沙盘前,看着代表各攻坚小组的狼形光标在城市地图上移动。赵刚的治安组已经捣毁两个恶意阻工的“钉子户”窝点,李梅的保障房工地亮起了彻夜通明的弧光灯,张弛的文化小队正在农民工宿舍区搭起露天舞台。
“市长,该吃药了。”秘书小陈端着温水和药片进来,注意到我后颈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这位总是要求团队“坚韧”的领导者,自己已经连续工作七十二小时,眼下青黑的眼圈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说服力。
突然,电子屏上代表教育组的光标开始闪烁红光。钟长河抓起对讲机,听见教育局局长带着哭腔的汇报:“市长,实验二小的扩建工程,施工队把地下光缆挖断了!”
“让技术科的王工接电话。”钟长河的声音异常冷静。这位被称为“技术狼”的老工程师很快给出方案:“我带光缆熔接机过去,保证明早六点前恢复通信。”
凌晨三点,钟长河出现在事故现场。探照灯下,王工带领的抢修队像群不知疲倦的工蚁,橘红色的焊花在夜色里此起彼伏。老工程师摘下老花镜擦汗时,看见省长正帮着扶梯子,白衬衫上沾满泥点。“钟省长,您怎么来了?”
“狼群捕猎,头狼岂能缺席?”钟长河笑着接过递来的焊锡丝,指尖被烫出细小的水泡也浑然不觉。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在重新接通的光缆上,这群满身油污的“狼系”干部突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指挥部的电子钟跳到早上八点,钟长河看着屏幕上全部变绿的攻坚节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小陈慌忙递上水,却发现纸杯里漂着点点血丝。但市长只是摆摆手,抓起最新的进度报表:“通知各组组长,九点准时召开战术复盘会。”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会议室,参会者们惊讶地发现,每个人的座位上都多了个保温杯——钟长河让办公室连夜采购的,每个杯子上都印着不同姿态的狼图腾。赵刚摩挲着杯身上仰天长啸的狼王图案,突然想起昨夜市长蹲在工地上吃盒饭时,手机屏保里那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照片,后来才知道那是牺牲在扫黑一线的独子。
“同志们。”钟长河举起自己的保温杯,杯壁上还沾着抢修光缆时的油污,“民生攻坚不是百米冲刺,是马拉松。但只要我们像狼群一样团结,就没有翻不过的山。”三十多个保温杯在晨光中相碰,清脆的声响里,仿佛有无数匹银狼正冲破雾霭,向着这座城市的黎明奔去。
在离指挥部不远的老旧小区里,刚搬新家的王阿婆正透过窗户张望。她看见那群穿着各色制服的干部们互相整理着狼形臂章,阳光在他们身后织成金色的披风。“这群后生,真像当年剿匪的八路军。”老人喃喃自语,转身将热腾腾的玉米粥端给正在安装电梯的工人们——那是她能给这群“城市狼群”最朴素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