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仁兄,叨扰了!”
“您是?”
“兄弟贱姓贾,这不陪咱家少爷回家,要路经兀良哈三卫。适才听这位仁兄说到兀良哈三卫的战事,能否赐教一二?”
“尊管请了,于兀良哈三卫的战事,咱也不甚了解。哦,咱去换马拿关防的时候好像听守备大人念叨一句,说是什么那军救援,抄了鞑子的后路,让追的时候小心别中埋伏。大概如此。”
“如此多谢仁兄。小二,给这桌上条鱼,上一壶好酒,账记咱头上。”
“兄台,都是出门在外,这就一句话说的事儿,您也忒客气了……”
“您客气,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道儿嘛,您吃好喝好!”
“哦,对了,兄台,您跟您家少爷千万别走营州,有一股鞑子溃兵逃到那儿,官军正在围剿。”
“多谢多谢,兄弟不叨扰了!告辞!”
钱宁进到房中,一一对朱厚照禀明,
“看来纳钦是胜了。可这过去快半个月了,为何兵部一点消息没有?”
“殿下,您看,翻过这个山头便是铁厂镇。”
“好,驾……”
登上眼前这座不甚高,但郁郁葱葱的小山,遵化铁厂映入眼帘,数十座座高炉吐着黑烟,状若蚂蚁的工匠穿梭其间。还乡河像一条丝带,围绕着铁厂绕了半个圈,便自顾自向西南而去。
这便是遵化铁厂,具有七百余年历史的遵化铁厂,为种花家奉献了七百余载的,光荣而又艰辛的遵化铁厂!
“殿下。”钱宁的声音将朱厚照有遐思之中拉了回来。
远处几匹马疾驰而来,赵通、沐绍勤已经将箭搭在弓弦之上了。
“殿下,是倪星。”
还是钱宁的眼力最好。
“来人止步……”
不等钱宁话落,倪星等人已经下马,紧走几步,向朱厚照叩首行礼,
“臣倪星接驾来迟,望太子殿下恕罪。“
“臣蓟州镇把总高来义叩见太子殿下。”
“臣……”
朱厚照近前拉起倪星,黑了、瘦了、眼窝凹陷、眼球布满血丝,脸颊还有一道刚刚收口的伤痕,深可见骨。
伸手拍一拍倪星的臂膀,倪星眉头紧皱,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神情。
“元俭,伤可无大碍?”
“托殿下洪福,无大碍。倪星有愧殿下所命。”
“你们也都起来吧。元俭,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所谓损失,若单物力,惟银钱、时间空耗,若元俭有失,则损孤一臂尔,无复再续。“
“殿下……”倪星这个七尺男儿竟嚎啕大哭起来,这些天的忐忑、自责、委屈尽数宣泄出来。
“元俭,请殿下移驾到山下大营,这山顶不是说话的所在。”
“是是是,殿下,臣失仪,请殿下移驾山下大营。”
铁厂镇营,驻扎在山脚处,右邻还乡河,左处一条大道,直通顺义铁厂。营门口四个军兵把守,见来人抬手于胸行个军礼。营中建有了望台、校军场,营房在山与河夹角。
“高来义,你这军营有多少军士?”
“回殿下,末将这营中有兵士四百一十七人,二校尉、十三小旗。”
“均于营中驻扎?”
“回殿下,校尉一人率一百三十余众,驻扎在铁厂西北山口,三月一轮换。两小旗各帅七人,于殿下刚才途经山顶驻扎,一月一轮换。其余皆在这大营之中”
“哦,此举何意?”
“回殿下,末将职责乃保护铁厂周全。这铁厂镇,东有蓟州镇大营、南有靠玉田大营、北有热河都指挥使司、背靠黄崖关,唯有西北与兀良哈三卫相连。然西北道路狭窄,守住山间路口,则敌纵千万我亦无惧。若不敌,铁厂之众可顺河、沿途进到我大营,固守待援。后山两小旗平日可了望、战时可报讯,使我大营进退有据。”
“若敌由还乡河顺流而下若何?”
“回殿下,还乡河水浅河窄,附近相邻无有船只,只为铁厂预备十余艘舢板,平日运送矿石,紧急时做撤离之用。末将于十三年与铁厂于营外一里处修石桥一座,三孔。船只可依次通过。且刚过桥便在我大营火器、弓弩射程之内。料想万无一失。”
“你从军几年?年纪几何?”
“回殿下,末将成化十九年生人,保国公征河套,末将应召随军。后随保国公守宣大,后累军功升任把总,弘治十二年,驻守这铁厂镇。”
“善。”
之后倪星为朱厚照引荐了遵化铁厂主事、工部郎中朱之民和驻厂太监覃宏。朱厚照一阵汗颜,自己留用倪星,直接派他到遵化铁厂主事,没想到人铁厂原有一主事,好在朱之民与倪星形同莫逆,否则,尴尬啊!!!
稍事休整,朱厚照迫不及待要到遵化铁厂。听朱之民的禀报,铁厂现在几近巅峰,共有炼铁炉达25座,铸造炉50余个,工匠2300余人,其中部分兵器、火器制造也在此完成。
朱厚照知道,铁厂英雄迟暮。附近铁矿资源几近枯竭,一但矿采完了,那这拥有着辉煌历史的铁厂也便会黯然退场,便像后世东北那一个个曾经落幕的辉煌。
距此200里外,便有着亚洲储量第一的铁矿脉,但如何引导铁厂的人去探勘、发现,这是个问题。
总不能告诉大家,你们去,往东二百里有大铁矿,是太祖托梦告诉我的,那太祖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传出去,啧啧,龙虎山张天尊可能就派上用场了!
朱厚照当然是先到倪星等人研制蒸汽机的爆炸现场。宋志远正在一堆钢铁残骸中探寻,看着那佝偻的背影,朱厚照也一阵心酸,脑海里映出前世照片中,当年在西北那个寸草不生、艰苦至极的基地,为种花家腰杆子加固的那些默默奉献的伟大前辈!
“行之,殿下到了!”
宋志远闻言转过身子,忙跪倒叩首,“草民宋志远,叩见太子殿下。殿下……”
朱厚照上前一把拉起宋志远,“孤均已知晓,你,辛苦了。”
“殿下,草民、草民有负殿下啊,草民……”说着,宋志远由泣不成声化为倾盆大雨。
待宋志远哭了一会,心情稍平静后,朱厚照笑着开口道:“孤快马疾驰赶赴铁厂,是与元俭、行之期期艾艾?不有败、安有功?”
“是,殿下,只是草民内心惶恐,实是……”
朱厚照非常理解宋志远的心情,作为墨家的坚定守护者,出山第一战便功败垂成,既有负自己已然认定的巨子之厚爱、又于墨家名声有损,怎不羞惭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