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穿越者,他清楚姚广孝的可怕,
这家伙就像一颗被野心包裹的种子,只要遇到合适的土壤,就会疯狂生长,哪怕根系缠绕着天下苍生的白骨。
姚广孝选中朱棣,估计不完全是因为朱棣有多贤明,而是因为朱棣有野心,有魄力,能帮他实现搅动风云的抱负。
他不在乎朱棣是不是嫡子,不在乎叔侄相残,不在乎生灵涂炭,
他只在乎自己的谋略能否成功,自己的名字能否载入史册。
“若是现在杀了他……”朱瑞璋心底一动,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只要他一句话,锦衣卫就能悄无声息地除掉这个隐患。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
姚广孝的才能,在那时候是真的无人能及。
洪武年间,越到后期,文臣多擅治政,武将多擅征战,
像姚广孝这样既能运筹帷幄、又能洞察人心的奇才,寥寥无几。现在大明看似稳定,实则暗流涌动。
若是能将姚广孝为己所用,说不定很多事都能事半功倍。
“用,还是杀?”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在他心里反复切割,姚广孝是隐患,但也是机遇。
他就像一把双刃剑,握得好,能披荆斩棘;握不好,就会反噬自身。
“罢了,到时候再说吧!”
朱瑞璋懒得纠结,到时候看这老小子的表现吧,这时候的姚广孝不过三十五六岁,还未遇到朱棣。
历史上,他要等到洪武十五年,马皇后去世,老朱挑选高僧随侍诸王,他才会主动请求跟随朱棣,从此开启他“黑衣宰相”的生涯,且等着吧。
法会在应天府蒋山的太平兴国禅寺举办,前后持续七日。
太平兴国禅寺内香烟缭绕,佛号声声,除了十位有道浮屠外,还有三十多位从各地遴选的高僧,
诵经声此起彼伏,穿透殿宇,飘向应天城的田野村落。
老朱亲自出席了首日的开坛仪式,身着素色常服,神色肃穆地焚香祭拜,文武百官紧随其后。
朱瑞璋站在前列,手里捏着三炷香,
他看着殿内跪拜的人群,看着那些闭目诵经、神色淡然的高僧,无奈摇头,活人做给活人看罢了。
“王爷,”
身旁的常遇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这佛号听得我脑袋发昏,真不如回营操练将士痛快。”
朱瑞璋侧头看了他一眼,常遇春脸上满是烦躁。
“忍着点,”朱瑞璋低声道,“陛下决定的事,你想惹他不快?”
常遇春摆摆手,不再说话。
朱瑞璋的目光扫过殿内的高僧,大多是慈眉善目、宝相庄严的模样,可他知道,这其中未必没有混饭吃的家伙。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位僧人身上,才微微顿住。
那僧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黑色僧袍,与其他高僧的锦缎僧衣格格不入。
他身形瘦削,面容清癯,颔下留着几缕山羊须,眼神深邃如潭,正垂眸诵经,手指拨动佛珠,动作缓慢而沉稳。
与其他高僧不同的是,他身上仿佛没有半分香火气,反倒透着一股清冷孤绝的意味,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只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那人是谁?”朱瑞璋低声问另一边的杨宪。
杨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沉吟片刻道:“好像是杭州天龙寺的道衍和尚,俗家本名姚天僖,
这次陛下遴选高僧,听说他是主动请缨来的,不求名利,只求为亡灵超度。”
姚天僖?这不就是姚广孝吗?
朱瑞璋心中一动,果然来了。
姚广孝的俗家名字就是姚天僖,
靖难之役后,朱棣登基,封他为僧录司左善世,后又赐名广孝,允许他保留僧籍却入朝参政,因此姚广孝才成为他最广为人知的称谓。
朱瑞璋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历史上的黑衣宰相,终于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法会进行到最后一天,朱瑞璋刚走出寺门,就见那黑衣僧人姚广孝正站在不远处的古树下,似乎在等他。
“秦王殿下留步。”
姚广孝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躬身行礼,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朱瑞璋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道衍大师有何指教?”
姚广孝抬眸看来,目光锐利如鹰,直直地落在朱瑞璋脸上,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看穿。
“殿下并非信佛之人,为何肯屈尊前来法会?”他没有回答,反而反问了一句。
“陛下之命,不敢不从。”朱瑞璋淡淡道,
“你是高僧,当潜心诵经超度亡灵,何必过问这些俗事?”
说着朝着外面走去,这里人多眼杂,不是好说话的地方。
“俗事?”
姚广孝抬脚跟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殿下一生戎马,平定北元残余,踏平倭国,拓地万里,为大明立下不世之功,这在世人眼中,是惊天动地的伟业,可在贫僧看来,也不过是俗事一场。”
朱瑞璋转头打量着落后他半个身位的姚广孝:“和尚,你此言差矣。
保家卫国,让百姓安居乐业,怎会是俗事?
倒是你,身披僧袍,本该四大皆空,却对朝堂之事、军功之利如此上心,未免有违佛法。”
姚广孝不慌不忙地回道:“贫僧虽入空门,却未忘家国。
佛法讲究普度众生,若大明不稳,百姓流离,贫僧就算诵经千万遍,也难渡一人。
殿下之功,惠及万民,贫僧心中敬佩,故而忍不住多言几句。”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殿下可知,贫僧年轻时曾遇异人,习得一些相面之术。方才在殿中,贫僧观殿下命格,心中甚是疑惑。”
朱瑞璋心中冷笑,来了,正题开始了。
他故作好奇:“哦?大师看出什么了?”
姚广孝的目光再次落在朱瑞璋脸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更加深邃,带着一丝探究:“贫僧观殿下的命格,本该是……早夭之相。”
“轰!!!!”
朱瑞璋心中震惊无比,面上却依旧平静:“和尚,你说的什么屁话?本王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征战沙场多年,怎么会是早夭之相?”
“贫僧不敢说笑。”姚广孝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不解,
“天机如此,殿下本该在稚子之时便折于世,魂魄归西,断无可能活到今日,更不可能立下如此赫赫战功,
可如今却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真是奇哉怪也。”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王爷的命格,乱了。
就像被人强行改写了一般,原本的死劫化为无形,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富贵与权势。
可这命格太过诡异,贫僧穷尽所学,也看不透殿下的未来,只觉得殿下周身缠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似龙非龙,似虎非虎,既有帝王之相的威压,又有凡俗之身的羁绊,实在是千古未有之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