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已接,叛王押赴京城,锦州府衙暂由李慎之三人署理。轩辕璟坐镇中枢,处理着不断涌来的密报,静待朝廷钦差。锦州城在经历风暴后,呈现出一种紧绷的平静,街市虽重开,百姓眉宇间却难掩揣测与不安。
季墨在府衙留守几日,轩辕璟见她闲时托腮,温声道:“墨儿,府衙暂无急务。你不如去街上走走,一则探查舆情有无暗涌,二则也可悄然为联盟商号勘察落脚之处。”
季墨颔首,换上一身不起眼的青色细布衣裙,暗藏小巧护身之物,带上冬月、桃花,如寻常中等之家女子般融入市井人流。
行至城南僻静处,靠近一座荒草丛生的旧庙附近。一间挂着“陈记杂货”幌子的铺子前,爆出激烈的争吵哭闹,行人纷纷躲避远观。
季墨目光微凝,快步走去。只见一辆破旧马车停在铺子墙根,拉车老马不安刨蹄。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明显跛脚的老汉(年约四十多)被两个满脸痞气的伙计死死按在一个摔碎的陶制“招财进宝”大肚摆件旁。
老汉满面惊惶,嘴唇哆嗦:“冤枉啊掌柜的!我家大郎只是侧身避开孩子,肩膀轻轻擦了下柜台,根本没碰到您的宝贝啊!这东西定是自己没放稳摔下来的!”
铺子里踱出一个油头粉面的绸衫中年胖子(后来得知姓王名五),手盘核桃,细眼闪烁贪婪,身后跟着三个膀大腰圆的横肉打手。胖子阴阳怪气道:“放屁!撞坏我家祖传的三彩招财宝罐,还敢狡赖?知道值多少吗?五百两银子!少一个子儿,你们全家今天就别想竖着离开这条街!”他轻蔑扫过老汉身后惊恐的家人。
>老汉身后,一个面色凄苦的妇人(显然是妻子)搀着一个挺着巨大孕肚、惊吓痛苦捂着肚子的年轻妇人。两个少年和一个伶俐清秀的小姑娘紧紧依偎着母亲。那大郎则被伙计按着,目眦欲裂,怒吼挣扎:“你们故意碰瓷!放开我爹!”
王五目光扫过陈家褴褛衣着和破车,眼珠一转,指向那躲闪的小姑娘三丫,脸上掠过一丝淫邪:“哼!谅你们也拿不出五百两!大爷发善心,把这丫头押在我铺子做工抵债,只收五十两!如何?”
三丫吓得尖叫,死命往娘怀里钻。老妇人悲泣:“天杀的!你这是要强抢民女啊!”
王五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把人拉过来!老的打一顿!”三个打手狞笑上前,为首一人伸出蒲扇大手就向三丫细弱的胳膊抓去!陈老汉和大郎绝望嘶喊!
就在手掌即将触到三丫的刹那,一道青色身影倏忽而至,白皙手指闪电般点在壮汉手腕“列缺”穴。那汉子顿感整条胳膊酸麻剧痛,如遭电击,“嗷”一声惨叫,捂臂踉跄后退。
另两名打手怒吼:“哪来的小娘皮找死!”挥拳便向季墨砸来!
季墨眸光清冷,不闪不避。
冬月、桃花已迅速回身护在她身后。季墨身形微晃,犹如风中灵柳,两只拳头堪堪贴着她衣角掠过。
同时,冬月的双手如穿花拂柳,精准地分别在两人肋下“章门”与“大包”要穴一拂。看似轻描淡写,两名壮汉却如被巨锤砸中胸腹,“噗通”、“噗通”跌坐在地,气血翻涌,呼吸困难,捂胸直哼哼,一时竟爬不起来。
王五骇然失色,指着季墨尖声叫道:“你!你好大的胆子!敢打我们的人?可知这铺子背后是谁?府衙刑房书办是我姐夫!”
季墨置若罔闻。她清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碎瓷片,又瞥了眼歪斜但坚固的柜台,最后落在那瑟瑟发抖的三丫脸上——那一刻,她的心脏猛地一缩!那惊惶含泪的杏眼,那清秀的眉眼轮廓,竟像极了她记忆中母亲季雪娘的少女模样!母亲曾多次提及失散的大姨季月娘,言其嫁与一位腿有残疾的陈姓游商,此后杳无音信……
季墨压下心绪,转向痛楚蜷缩、冷汗涔涔的小妇人:“能坚持一会儿吗?”她迅速拿出保命丸塞入其口中,“放心。”旋即果断吩咐:“桃花,快寻门板。冬月,去找郎中和稳婆!”又转向妇人,“需抬到平稳处安置。去我们那边吧。”
冬月领命,临走时几粒石子疾射而出,精准打中按着陈老汉父子的伙计手腕麻筋。两人痛呼松手,陈老汉和大郎得以挣脱,扑向家人。
“先顾产妇!”季墨沉声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与安定人心的力量。
王五见季墨全然无视自己,又观其衣着不似本地人,气焰陡升:“好啊!管闲事伤……”
话未说完,季墨头也不回,素手一扬!一枚不知何时捏在指间的细小铜钱带着尖锐破空声,“夺”地一声,深深钉入他身后铺门粗大木框,嗡嗡震颤!
王五只觉耳畔冰凉锐风掠过,后半截话生生卡在喉咙!他面无人色,双腿发软险些瘫倒,看着近在咫尺、深嵌木框的铜钱,看向季墨的眼神如同见鬼!这哪是普通人,分明是惹不起的活煞星!今天可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周围全是看热闹,麻木的人,此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看到各位谁去帮忙报官!
我们是瑞王殿下的属下。”
一听要报官。还是瑞王的人,王五瞬间吓到。
“滚。”季墨只冷冷丢下一个字。
王五哪还敢逞强,连滚带爬,与那勉强爬起的打手狼狈逃回铺内,“哐当”一声死死关紧大门。
此时,桃花已从对面小酒馆借来几块门板和帮手。酒馆东家见季墨出手大方,开口就给一锭银子,又闻要送往府衙,不敢怠慢,忙叫伙计帮忙。陈家人正七手八脚要将产妇挪上马车。
“马车太颠簸,用门板。”季墨果断指挥。众人合力,小心翼翼将痛吟的产妇移到门板上。
待队伍转向府衙而去,那惊魂稍定的老妇人这才看清季墨面容,认出是方才出手的贵人,感激涕零地作揖哭拜:“多谢贵人救命大恩!今日若非您……我们一家……我们一家可就……”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拉着跛脚老汉一同要下跪,“小妇人吴月娘,给您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