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氏和吴氏见季墨语气笃定,虽心中犹存好奇,却也按捺住追问,静待后续。厅内先前因职责分配带来的紧绷气氛渐渐缓和,被一种踏实的期待所取代。众人心头各有思量,眼底却都燃着对未来的希望之火。
季墨目光扫过众人神色,缓声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各自记牢差事,明日起各司其职。唐叔已着手准备各处章程细则、人手清单及所需银钱。若有疑难,随时可询他或寻我。”
唐总管适时上前一步,躬身应道:“小老儿记下了。”
众人纷纷起身领命,三三两两散去时,脸上皆是跃跃欲试的神采。季文弘拉着季文昊低声商讨卤味居之事;叶红英已在心中盘算成衣坊该延揽哪些绣娘和裁缝;小宝珠则攥着拳头,蹦跳着跟在娘亲身后,口中清脆地念着“读书”“奶茶店”,引得旁人莞尔。
待众人散去,厅中只余季墨、唐总管及特意留下的田三柱。田三柱搓着粗糙的手掌,脸上写满局促:“大姑娘,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直说无妨。”季墨示意他坐下。
“方才听您安排,工坊、瓷窑、卤味居都是正经大买卖,连姑娘们的奶茶店也前程似锦。可我和家旺……”田三柱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我们终究是地里刨食的庄稼汉,粗手笨脚的,跟着大伯在工坊打打下手还行。这‘盯着些’的重任……只怕担不起,万一误了事……”
季墨抬手止住他的话:“三柱哥无须多虑。大伯性子直爽,工坊的老管事手艺精湛,却难免在细微处有疏漏。你们是自家兄弟,心细可靠,只需日常多留意用料、工时、工匠们的状态,察觉哪里不妥,及时悄悄禀告大伯或我,这便是你们的职分所在。无需冲锋陷阵,替咱们守住这些关窍便好。”
田三柱长舒一口气,重重点头:“哎!明白了!我一定给您和大伯盯得紧紧的!”
送走田三柱,唐总管问道:“大姑娘,那批护卫已安排妥当担任护院。此外,您还有何打算?”
季墨端起凉茶轻啜一口,眼底掠过一丝深意:“府城不同乡下,往后家中往来应酬必定不少。内院需得稳如磐石。烦劳唐叔与嬷嬷闷多多费心,调教得力人手。内宅安定,外头方能放开手脚。眼下各处初创,先让咱们的人熟悉府城规矩。待根基稍稍稳实,一切才好铺展。”
唐总管捋须颔首:“姑娘思虑周全,小老儿明白。”
话音未落,吴氏端着一碟鲜切果品进来,见只剩他二人,笑问:“都安排妥帖了?我看大伙儿劲头足得很,方才文昊还缠着他爹细问盐茶作坊该建多大呢。”
季墨接过果盘,知母亲多半是来探听消息,微微一笑:“心中有奔头,身上就有劲。您和大伯娘的事,我没忘。大花!”她唤来丫鬟,“带兰儿去怡山轩院子。大伯娘,咱们一道过去。”
怡山轩内,吴氏正无意识地搓着手,见季墨进来,慌忙端起茶盏欲作无事状。季墨心下了然。
“娘,”她开门见山,“往后家中女眷增多,府城交际也日益繁复。闲暇时,可多向元嬷嬷请教礼仪规矩,日后寻机会带你们接触些达官贵眷的家眷,也好尽快适应府城的日子。”
“晓得了,”吴氏放下茶盏,忍不住追问,“那眼下……我们该做些什么?”言罢又自嘲般轻叹,“哎,乡下人这双手啊,闲不住!”
季墨挥手屏退左右侍婢,待兰儿的身影也进了院子,才正色道:“进屋细说。兰儿,你将香料包的配比细节与缝制、印验的法子,给大伯娘和娘交代清楚。自此之后,料包最终封口、绣印查验两关,均由您二位亲自经手,不许他人沾边!”
“若需求量大,粗活可由可靠下人代劳,按件计酬。但封口验印这两处,”季墨目光灼灼看向两位长辈,“务必亲力亲为,不得假手于人。具体章程,兰儿会细细说明。”
大伯娘蓝氏目光沉稳,吴氏亦郑重颔首:“明白!墨丫头,你尽管放心!”
“唐姑姑!”季墨朝门外唤道。
唐姑姑立刻上前:“大姑娘请吩咐!”
“稍后让大花、二花到娘和大伯娘跟前伺候,好生调教。内院事多,她们也能帮着搭把手。”
“那你身边……”吴氏脸上又浮起担忧。
“无妨,”季墨语气淡然,“我有大东家给的人手,这几日正派她们在外办差。”她略顿,补充道:“待府中理顺,爹、还有兰儿,便随我一同应酬外务。”
蓝氏接过话头,语气沉稳:“墨丫头心中自有章程。咱们眼下,先把手头这些新宅院里头的活儿都摸熟摸透,别到时手忙脚乱误了事。”
“大姑娘,左东家来访,请您速去前厅!”
门外侍女急声禀报。
“知道了,这就去!”
季墨起身:“我先去应酬左东家,余下事宜,你们细细商定。”
“快去吧,左东家来,定有要事。”吴氏与蓝氏眼中按捺不住兴奋与期待,连声催促。
快步来到前院大厅,只见左天青与唐总管正饮茶叙话。见季墨到来,左天青忙起身行礼,示意借步议事厅。
三人于议事厅落座。待下人斟茶毕尽数屏退后,左天青压低声音,开门见山:“大姑娘,五殿下快马传来皇上旨意。其一,咱们日后为皇家经商敛财,赐商号‘四季祥瑞’。其二,加封您为北七省商会副会长,协理五殿下运筹大局!这是亲笔手谕与身份令牌!”说着将两样东西递出。
季墨心中微微一凛:“不是说,不宜过早让皇家……”一丝不悦浮现,这讨厌的轩辕璟!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接过令牌与手谕:“如此说来,咱们所有商铺,都要冠以‘四季祥瑞’之名开业了?”
“正是!”左天青显得颇有兴味,“我已联系城中名匠打制牌匾——‘四季祥瑞卤味居’、‘四季祥瑞甜品坊’……”
“且慢!”季墨打断他,语气坚定:“甜品奶茶店不纳入皇家商号!这是我为姐妹们挣的一份立身之本,女子亦当有自主的事业与生活!那牌匾……就简单大气些——‘四季·甜品奶茶坊’,一目了然即可!”
“也好!”左天青点头。
“另外,”季墨思路清晰,“我提议专设一处批发铺面。订单增多后,便可广招人手,既解流民之忧,也为府城属民谋生计,让更多人能踏实过活。”
“此议甚佳!家父已在着手购置周边荒山,就地招工开垦。具体细则,改日家父会亲自与大姑娘详谈。”
“好。我这几日会抽空去卤味居和奶茶店实地看看,最后敲定开业日期。开业前,还需大力造势。”
“令堂为您与天雅筹备的手帕交小宴将至,”左天青提议,“不如借此机会广邀宾客,以此为楔子,推介我们的卤味与甜品奶茶?”
“可行!”季墨眼中一亮,“届时便主打推广各式卤味与新式奶茶甜点!就这么定!”
“好!大姑娘,左某先行告辞!”
“慢走!唐总管代我送客!”
送走左天青,季墨回到厅中,唤来唐姑姑:“冬月还没回来?” “回大姑娘,回来了,正按您的吩咐在整理地库!”
“好。请叶红英叶姑姑过来一趟。”
“是。”
叶红英快步前来:“大姑娘,您吩咐。”
“成衣铺那边您不必亲自打理了,”季墨说着展开几张图纸,“我观那铺面宽绰,我会让工匠隔出一间来售此物——您看。”她将图纸推向叶红英,“这是抱枕,那是玩偶模样。图样已是最简易的,让身边得力绣娘尽快按此赶制出几件样品。同时,贴出告示,大量招收巧手绣娘!这间玩偶铺子,由您专任掌柜!”
叶红英看着图纸,毫不犹豫道:“只要大姑娘想得到画得出,红英必定竭尽全力!”
“要的就是您这句话!”季墨赞许,“往后您便是‘四季暖心铺’的叶掌柜!暂在布庄隔间行事,我会另寻合宜店面,您也留意着些好地段。”
“明白!我这就回去赶制样品!”
“唐姑姑,兰儿呢?”
“回大姑娘,兰儿姑娘还在夫人院中。”
“打发人去请她过来。”
不多时,兰儿匆匆而来:“长姐!”
“带上你二姐、三姐和云溪,先去试制奶茶甜点。所需时鲜果子,去我屋里取。”季墨目光期许,“大胆尝试,莫惧失败,定要琢磨出招牌口味!”
“是!那我回去找她们商讨尽快试制出新品”
季兰儿带着贴身丫头行礼告退。
“大姑娘,您这一天着实辛苦,快回去洗漱歇息吧。”
管事唐姑姑将这位新主子的一举一动都瞧在眼里,记在心上。见她如此辛劳,更是打心底里疼惜,暗自下了决心,定要尽心竭力,侍奉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