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未褪尽,梅院的陶灯便已被重新点亮,昏黄的光晕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小满半跪在床边,将林砚的手臂轻轻搭在自己肩上,小心翼翼地为她调整睡姿——从断云崖返程的一路,林砚始终昏迷不醒,胸口的伤口虽经苏婉紧急处理,却仍在断断续续地渗血,染红了小满一路搀扶的衣角。
玄狐的坟茔就在神树之下,隔着一扇木门,遥遥可见那小小的土堆上,昨日放置的野菊已有些蔫败,在晨风中微微晃动。小满的目光掠过窗外,心里一酸,又快速收回视线,指尖轻轻抚摸着林砚苍白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的梦境。
“阿砚,我们到家了。”她轻声呢喃,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玄狐在神树下等着,我们都在等你醒过来。”
姜垣和苏婉守在屋外,周老则坐在门槛上,手里捧着从断云崖带回的、破碎的引灵盘碎片,借着微弱的晨光,仔细端详着。苏婉的脸色也带着疲惫,断云崖一战,她耗尽灵元才勉强支撑到救援,此刻正靠在廊柱上,闭目调息,竹篮里的草药散落了些许,却无力去整理。
“苏婉姐,断云崖的那个面具男,你还有印象吗?”姜垣压低声音问道,他的手臂伤口已经重新包扎,却依旧隐隐作痛。
苏婉缓缓睁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凝重:“他的衣襟内侧,绣着一枚黑色的鸮纹令牌,和普通暗哨的标记不同,像是个小头目。而且他催动阵法时,口中念过一段咒文,和古籍上记载的‘混沌引灵咒’很像,只是更晦涩,像是高阶版本。”
“鸮纹令牌……”周老抬起头,若有所思,“古籍里提过,玄鸮会内部等级森严,佩戴鸮纹令牌的,至少是负责一方据点的‘哨主’,手下掌管着数处暗哨和阵法。看来断云崖和黑风谷的据点,都归他管辖。”
三人正低声交谈,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小满猛地站起身,快步冲到床边:“阿砚?你醒了?”
林砚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初醒的眼眸还带着几分迷茫,适应了片刻,才渐渐聚焦在小满布满血丝的脸上。“小满……”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像是被砂纸磨过,“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我们到家了。”小满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却强忍着没有落下,连忙从桌上端过温好的汤药,“苏婉姐熬的醒神汤,你先喝点,慢慢说。”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林砚,在她背后垫上软枕,又用勺子舀起汤药,吹凉了才递到她嘴边。林砚顺从地喝下,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却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环顾四周,看到了窗外神树的方向,眼神一暗:“玄狐……”
“玄狐在神树下,我已经让人给它换了新的野菊。”小满握住她的手,指尖传递着温暖,“等你好一些,我们再去看它。”
林砚点了点头,胸口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元几乎枯竭,经脉像是被堵住一般,运转滞涩,显然是强行催动灵元后的后遗症。
“林砚,你醒了就好。”周老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捧着那堆引灵盘碎片,“断云崖的引灵盘被炸毁了,只剩下这些碎片,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林砚的目光落在碎片上,那些黑色的碎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混沌之气,以及一丝微弱的红光。她伸出手,示意周老将碎片递过来。小满连忙接过碎片,小心地放在林砚的掌心。
指尖刚一触碰到碎片,林砚便浑身一震。那些碎片像是有生命一般,竟与她怀里残留的、从黑风谷带回的引灵盘碎片产生了共鸣,微弱的蓝光与红光交织在一起,在掌心跳跃。
“有感应……”林砚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集中精神去感受那股共鸣。脑海中,原本模糊的符文幻影渐渐清晰,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指令,而是一串连贯的波动——像是某种频率,与灵脉的气息相互呼应,却又带着混沌之气的阴冷。
“这不是普通的坐标。”林砚沉声道,“是玄鸮会总坛的灵脉共鸣频率。他们的总坛,应该也建在某一处灵脉附近,通过引灵盘,与各地的据点产生联系。”
“总坛的线索?”小满又惊又喜,“那我们是不是能通过这个频率,找到总坛的位置?”
“暂时还不能。”林砚摇了摇头,“这只是一部分频率,残缺不全,而且被混沌之气干扰得厉害。但至少我们知道,引灵盘不仅是定位和操控的工具,还是他们内部传递信号、连接总坛的媒介。”
周老凑近看了看碎片上的符文,点了点头:“古籍里记载,玄鸮会的引灵盘,是用‘混沌木’混合灵脉矿石制成的,每一只都与总坛的主盘相连,就像脉络一样,贯穿整个组织。只要能找到完整的频率,就能反向追踪到主盘的位置。”
苏婉也走了进来,补充道:“那个面具男临死前,说过‘血祭灵脉’四个字,当时我没太在意,现在想来,或许和总坛的计划有关。”
“血祭灵脉……”林砚的眉头紧紧蹙起,指尖的引灵盘碎片突然发烫,红光暴涨,竟在掌心浮现出四个模糊的符文,正是“血祭灵脉”。紧接着,碎片的温度骤降,红光消散,重新恢复了平静。
周老看到那四个符文,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古籍里有过记载,玄鸮会的终极计划,就是通过血祭,污染各地的灵脉分支,最终汇聚到灵脉源头,解开封印的混沌巨兽。看来他们已经开始准备了。”
“封印的混沌巨兽?”姜垣疑惑地问道。
“是上古时期的传说。”周老解释道,“据说灵脉源头,封印着一只被先祖制服的混沌巨兽,一旦被释放,整个世界都会被混沌之气吞噬。玄鸮会的目标,恐怕就是这个。”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林砚靠在枕头上,心里满是紧迫感。玄狐的死,暗哨的反扑,断云崖的危机,再到如今“血祭灵脉”的预告,玄鸮会的计划一步步浮出水面,而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阿砚,别想太多,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小满察觉到她的忧虑,轻轻握住她的手,“线索已经有了,我们可以慢慢研究,总会找到应对的办法。”
林砚看着小满坚定的眼神,心里的焦躁渐渐平复了几分。她反手握住小满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那是他们之间无声的慰藉。“我知道。”她轻声说道,“只是玄狐的仇,还有部落的安危,都让我无法安心。”
“玄狐的仇,我们一定会报。”小满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总坛的位置,我们也一定会找到。但现在,你必须好好休息,你的灵元耗损太严重了,连玄光镜都无法催动,就算有线索,也无力应对。”
林砚点了点头,不再逞强。她能感觉到,小满的指尖带着淡淡的灵脉气息,正悄悄渡入她的体内,温润而纯粹,像是一股暖流,滋养着她枯竭的经脉。
窗外的晨光渐渐明亮起来,透过窗棂,洒在林砚和小满相握的手上。神树的叶片在风中簌簌作响,像是玄狐在低声呜咽,又像是在为他们加油鼓劲。引灵盘的碎片静静躺在林砚的掌心,残留的红光与蓝光偶尔闪烁,像是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关乎灵脉与家园的终极决战。
周老和苏婉悄悄退出了房间,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姜垣也转身去安排部落的警戒,确保不会再被玄鸮会的余孽偷袭。
屋内,陶灯的光晕依旧柔和。小满拿起毛巾,轻轻为林砚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动作温柔而细致。林砚闭上眼,感受着怀里人的温暖,以及体内渐渐恢复的一丝灵元,心里默默念道:玄狐,等着我们,等我养好身体,就带你回家,彻底清除那些杂碎,守护好我们的家园。
而掌心的引灵盘碎片,仿佛感应到了她的决心,再次泛起一丝微弱的光芒,朝着灵脉源头的方向,轻轻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