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山路比来时更显漫长。夕阳的余晖将山林染成一片橘红,枯黄的落叶在脚下簌簌作响,像是在为逝去的玄狐吟唱挽歌。林砚裹紧了兽皮披风,将玄狐小小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披风的绒毛吸走了她脸颊的泪水,却驱不散心底那片刺骨的寒凉。
她的脚步愈发踉跄,胸口的伤口在颠簸中不断撕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眼前时不时泛起黑晕。强行催动狂暴灵元的后遗症正在显现,灵脉深处传来阵阵空虚的悸动感,指尖的玄光镜碎片蓝光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阿砚,慢点,靠我身上。”小满始终紧紧扶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她抱玄狐的手腕,生怕她力气不支摔落。她能感觉到林砚身体的颤抖,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悲伤与虚弱交织的无力,让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林砚顺从地将身体的重量倚在小满肩上,鼻尖萦绕着小满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那是她平日里捣药时沾染的气息,此刻却成了唯一能让她心神稍定的慰藉。“小满,”她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玄狐它……最喜欢梅院的神树,总爱趴在树底下晒太阳,追着落叶跑。”
“我记得。”小满点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它还总抢我给你留的肉干,抢完就跑,躲在你身后,以为我不敢骂它。”
提及往日的点滴,两人都沉默了。那些鲜活的画面仿佛就在昨天:玄狐用脑袋蹭林砚的手心讨食,用尾巴卷着小满的衣角撒娇,在梅院里追逐嬉戏,留下满院的欢声笑语。可如今,那个灵动的小生命,却只能安静地躺在披风里,再也不会动,再也不会叫了。
随行的族人们也都神色肃穆,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叹息。玄狐虽只是一只狐狸,却用小小的身躯守护了部落,守护了林砚,早已成了部落里不可或缺的一员。它的离去,让每个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走到半山腰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部落的探哨!”一个族人提醒道。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两个身影快速从山路上跑来,正是部落里负责警戒的族人。看到林砚等人,他们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快步迎了上来。“林队,小满姐!你们回来了!”
“部落里情况怎么样?”小满立刻问道,“有没有苏婉姐和周老的消息?”
提到苏婉和周老,两个探哨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部落里一切安好,被操控的族人都在休养。可……断云崖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我们派去接应的人,也没回来。”
林砚的心猛地一沉,扶着小满的手瞬间收紧。黑风谷的暗哨如此凶险,断云崖靠近灵脉分支,暗哨的实力恐怕更强,苏婉和周老只有两个人,万一……她不敢再想下去。
“我们知道了。”小满看出了林砚的担忧,立刻说道,“你们先回去通报,说我们已经安全返回,让王大娘准备好草药和热水,还有……找一块最好的地方,靠近梅院神树的地方。”
两个探哨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转身快速朝着部落跑去。
回到部落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族人们都聚集在部落入口,看到林砚等人,立刻围了上来,脸上满是关切。“林队,你们没事吧?”“姜垣大哥,你受伤了!”“玄狐……”
看到林砚怀里裹着的玄狐,众人的声音都低了下去,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王大娘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林砚苍白的脸色和染血的衣袍,眼圈一红:“傻孩子,怎么伤成这样!快,进屋歇歇!”
“王大娘,”林砚摇了摇头,“先安置玄狐。”
王大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已经让人在梅院的神树下挖好了坑,那里向阳,又安静,玄狐会喜欢的。”
一行人朝着梅院走去。夜幕降临,部落里点燃了火把,昏黄的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也映照着梅院那棵金黄的神树。神树的叶片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像是在迎接归来的亲人,又像是在为玄狐哀悼。
林砚抱着玄狐,缓缓走到神树下。坑挖得不大,里面铺着柔软的干草,那是王大娘特意准备的。她小心翼翼地将玄狐从披风里抱出来,轻轻放进坑里,为它整理好毛发,让它像是只是睡着了一样。
“玄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林砚蹲在坑边,声音轻柔,“你放心,我们会守住梅院,守住部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这里。你在这边,也能看到神树,看到我们。”
小满跪在她身边,将一朵刚采摘的、最后盛开的野菊放在玄狐身边:“玄狐,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给你带最好的肉干,再也不跟你抢了。”
族人们也都围了过来,默默地为玄狐献上手里的野花和果实。姜垣站在最后,看着坑里的玄狐,心里满是自责——如果他能再谨慎一些,没有中暗哨的埋伏,或许玄狐就不会死。
林砚缓缓站起身,示意族人填土。泥土一点点覆盖在玄狐身上,将那个小小的身躯掩埋。很快,一个小小的土坟出现在神树下,坟前放着那朵野菊,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林砚和小满站在坟前,久久没有动。火把的光芒映在她们脸上,能看到彼此眼底深深的悲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安置好玄狐,众人回到了梅院。王大娘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和草药,苏婉留下的药膏也都一一摆好。小满扶着林砚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她脱下染血的衣袍,露出胸前缠着的布条。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揭开时,伤口还在微微渗血,触目惊心。
“忍着点。”小满拿起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她的眼眶通红,却努力忍着泪水,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林砚。
林砚靠在枕头上,闭上眼,任由小满为她处理伤口。伤口的疼痛很清晰,可心里的疼痛却更甚。她能感觉到小满的指尖在颤抖,能听到她压抑的哽咽声,心里既心疼又温暖。
“小满,别难过。”林砚睁开眼,握住她的手,“玄狐不会希望看到我们这样的。我们要尽快养好伤,找到苏婉和周老,彻底清除玄鸮会的余孽,这才是对玄狐最好的告慰。”
小满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专注地为林砚换药。“我知道。断云崖那边,我们明天一早就派人去探查,一定要找到苏婉姐和周老。”
处理完伤口,王大娘端来了熬好的汤药。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林砚却没有丝毫犹豫,接过碗一饮而尽。药汁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却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姜垣,你带回来的引灵盘和图纸呢?”林砚看向站在一旁的姜垣。
姜垣立刻将黑色木盒和残破的图纸递了过来:“都在这里,林队。”
林砚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的引灵盘静静躺着,盘面的符文泛着微弱的红光。她将引灵盘放在桌上,又拿起之前从密松林带回的那只,两只引灵盘放在一起,符文竟然同时亮起,红光交织,像是在相互感应。
“它们在传递信息?”小满惊讶地说道。
林砚仔细观察着两只引灵盘,眉头微蹙:“不是传递信息,像是在……共鸣。断云崖的引灵盘,应该也在发出同样的频率,所以这两只才会有感应。”她拿起那些残破的图纸,借着火把的光芒仔细查看,“这些阵法图纸,是用来吸收灵脉气息的,而且……似乎是一个更大阵法的一部分。”
“更大的阵法?”姜垣疑惑地问道。
“嗯。”林砚点头,“黑风谷和断云崖的阵法,只是两个节点,它们的目标,是通过这两个节点,连接成一个巨大的阵法,覆盖整个灵脉源头,彻底吸收灵脉的气息,转化为混沌之气。”
众人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如果玄鸮会的阴谋得逞,灵脉将会彻底枯竭,部落也会失去赖以生存的根基,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尽快找到断云崖的据点,毁掉那里的引灵盘和阵法!”小满坚定地说道。
林砚点头,刚想说话,桌上的两只引灵盘突然红光暴涨,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强烈的信号。紧接着,引灵盘上的符文开始快速闪烁,形成一道诡异的红光,朝着断云崖的方向射去。
“不好!”林砚脸色一变,“断云崖的引灵盘,被强行催动了!苏婉和周老,恐怕遇到危险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探哨冲进屋里,神色慌张:“林队!小满姐!断云崖方向,出现了浓郁的混沌之气,还有……还有一道绿色的信号箭,是苏婉姐的求救信号!”
绿色信号箭,是苏婉特制的,只有在遭遇致命危险、无法脱身时才会使用!
林砚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口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她却浑然不觉,眼神里满是焦急与决绝:“备马!我们现在就去断云崖!”
“阿砚,你的伤还没好!”小满立刻拉住她,“而且现在天黑,山路危险,我们明天一早再出发不行吗?”
“不行!”林砚摇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苏婉和周老撑不了那么久!混沌之气浓郁,说明他们已经发动了阵法,再晚一步,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看向姜垣:“姜垣,你留下照看部落,再挑选几个身手好的族人,天亮后赶来支援。我和小满,现在就出发!”
“林队,我跟你们一起去!”姜垣立刻说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林砚刚想拒绝,却看到姜垣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心意已决,便点了点头:“好!带上足够的草药和符箓,我们走!”
王大娘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转身快速去准备干粮和草药:“我这就去给你们装,路上小心!”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梅院的庭院,也照亮了三人决绝的身影。玄狐的坟茔在神树下静静伫立,像是在为她们送行。林砚最后看了一眼那小小的土坟,心里默念:玄狐,等着我们,我们一定会回来,为你报仇,守护好这片家园。
一行三人,带着悲伤与坚定,趁着夜色,朝着断云崖的方向出发。山路崎岖,夜色深沉,可他们的脚步却异常坚定。断云崖的危险,玄鸮会的阴谋,苏婉和周老的安危,像一道道重担,压在他们肩上,却也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斗志。
夜风吹过山林,带着寒意,也带着一丝混沌之气的腥臭味。林砚握紧手中的玄光镜碎片,感受着引灵盘传来的强烈感应,眼神愈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