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温暖如春的客厅,齐军扶着老太太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又赶紧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双手递到她面前。
“老太太,您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他看着老太太接过茶杯,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微微颤抖,心中的愧疚感更浓了。
他端正地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郑重:
“老太太,您找我有什么事,您尽管说。只要我齐军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去办!”
聋老太太捧着温热的茶杯,汲取着一点点暖意,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积蓄勇气。
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将易中海如何照顾她,如何出事,以及他所犯的事情——私藏抚养费、与秦淮茹的私情、对何雨柱的算计,原原本本,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
她没有为易中海开脱,只是陈述事实,最后,她抬起眼,目光带着一丝恳求,直直地看向齐军:
“齐军,我想请你帮忙,救出易中海。”
齐军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办案多年,一听便知这易中海罪行确凿,手段卑劣,于法于理都该严惩。
他心中本能地升起一股正气,想要驳斥这种请求。
但当他看到老太太那双浑浊却充满期盼的眼睛,想到她救过自己的命,想到她为此付出的惨痛代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面露难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内心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帮,是徇私枉法,违背他一生坚守的原则;不帮,是对救命恩人见死不救,是忘恩负义,尤其还背负着对方丧子之痛的人情债。
正当他天人交战,几乎要被愧疚和恩情压垮,准备硬着头皮答应这违规的请求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王忠义!
南锣鼓巷95号大院!
他猛地想起来,之前在调阅王忠义相关的背景资料时,附属信息里确实提到过这个大院里的一桩案子,主角就是这个易中海,而且档案里明确提及易中海与王忠义关系恶劣,还曾试图谋夺其房产!
这一闪念,如同冷水浇头,让他瞬间从情感的旋涡中清醒过来。
他刚刚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我尽量想办法”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他沉吟着,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来,试探地问道:
“老太太,您住的那个大院里……是不是有个叫王忠义的年轻人?”
聋老太太正忐忑地等待答复,闻言一愣,虽然疑惑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还是点头:
“是有这么个人。”
齐军的心往下沉了沉,继续追问:
“他是轧钢厂的副厂长吧?这个易中海,和他的关系……很恶劣?”
“是的。”
聋老太太再次确认,心中的不安开始蔓延。
齐军得到肯定的答复,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像是瞬间被抽走了一些力气。
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尽的无奈和一种近乎无力的纠结。
他看向老太太,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歉意,也有一种后怕。
“老太太!”
他开口,声音带着沙哑。
“按理说,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因为我,您才……才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这些年来,您从不曾找过我,更不曾求过我什么。您今天开这个口,无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忙。哪怕……哪怕这会让我违反纪律,触碰底线...”
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我确实有这个能力。我本想着,就算拼着事后打报告自请处分,也要还您这份恩情,把您那个‘儿子’易中海给捞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老太太,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警告:
“可惜啊,老太太,您那大院里……卧着真龙啊!那是连我也无法撼动,甚至连我的顶头上司都得罪不起的存在!据我所知,易中海这案子的苦主,就是这位的徒弟!如果我今天不知深浅,硬要插手捞人...”
他重重地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不仅根本救不出易中海,连我自己,也会立刻万劫不复!”
聋老太太被这一连串的话震住了,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惊骇:
“真龙?你……你说的是那王忠义?”
齐军脸上露出极其纠结的神色,仿佛在透露什么天大的机密,压低了声音:
“是他!他的身份……是最高机密!我一个字都不能多说,也不敢多说!我只能告诉您,他是我,以及我上面的人,都绝对不敢得罪的人!您要是还想强行去救易中海,不仅我会完蛋,恐怕……易中海在里面,也会死得不明不白!”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语气,让老太太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聋老太太倒吸一口凉气,心脏怦怦直跳。
她深知齐军的身份和能量,公安部副部长,手握重权!
连他都如此畏惧,甚至抬出他的上级都无用,那王忠义……她不敢再想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知道规矩,不敢再追问王忠义的身份,但心中对易中海的牵挂,让她还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颤声问道:
“难道……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齐军,我老婆子就求你这么一次……”
齐军看着老太太瞬间萎靡下去的神情,心中不忍,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沉默了良久,才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缓缓开口:
“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
他看到老太太眼睛瞬间亮起一点微光,立刻严肃地补充。
“最大的关键,在于苦主,也就是何雨柱!如果能取得他的真心谅解,出具书面材料,然后……然后我再想办法在程序上运作一下,或许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能够放出,再不济至少也能争取轻判。但是!”
他语气再次加重。
“前提是,何雨柱必须自愿!而且,绝对不能惊动王忠义!如果何雨柱不愿意,或者他去问询了王忠义的意见,而王忠义只要稍微表露出一点否定的意思……”
他摇了摇头,眼神冰冷。
“那这一点希望,也会立刻化为乌有!彻底没戏!”
聋老太太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说道:
“我有办法让柱子同意!我……”
她看到齐军骤然变冷、带着审视和警告的眼神,立刻改口.
“你放心,我不会硬逼他。柱子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我没少照顾他们兄妹,这点情分……他应该还是念的。我现在就怕……就怕王忠义不愿意啊。”
齐军的表情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严肃,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告诫:
“老太太!话,我已经跟您说透了。办法,也告诉您了。一会儿我给您拿一千块钱,您拿去,好好补偿一下何雨柱,姿态放低,诚心恳求他的原谅。但是,切记!凡事不可强求!这件事的风险极大!一旦王忠义插手过问,那就是天塌地陷!到时候,所有相关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万劫不复!您明白吗?”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老太太,确保她听懂了其中的严重性。
聋老太太看着齐军那不容置疑、甚至带着恐惧的眼神,最终,那点不甘和希望,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化为了无声的叹息。
她知道了,齐军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那王忠义,是她根本无法想象,也无法触碰的存在。
她只能接过那沉甸甸的一千块钱,怀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和满心的无力感,蹒跚地离开了这栋温暖,却让她感到更加寒冷的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