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惨烈的橘红,如同这片大地上刚刚干涸的血迹。
围墙内外,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人们沉默地忙碌着,拾捡着战友的遗体,搀扶着呻吟的伤员。胜利的喜悦被沉重的代价冲淡,凝固在每一张沾满烟尘的脸上。
林凡走过战场,脚下的泥土被鲜血浸染得泥泞。他看到赵铁柱正红着眼睛,亲手将一名被重机枪几乎打碎的青年队员的残破身躯收敛起来。
那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前几天还在工地上兴奋地向他展示自己磨快的钢筋长矛。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刺痛感远远超过了精神层面的不适。
“凡哥……”赵铁柱声音沙哑,带着哽咽,“柱子没了……他为了把弩箭推上去,慢了一步……”
林凡沉默地拍了拍赵铁柱宽厚却微微颤抖的肩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他只能用力按了按,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同样沉痛的心情。
他继续前行,看到沈冰和几个略懂包扎的人正在临时医疗点忙碌。药品稀缺,纱布被反复使用,清洗伤口的清水带着淡淡的血色。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哭泣声交织,如同钝刀割在心头。
叶知秋走了过来,她左臂缠着绷带,是被流弹划伤的。她脸上惯有的冷峻也掩不住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坚定。
“统计出来了,”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林凡耳中,“阵亡十一人,重伤七人,轻伤二十三人。弩炮损坏两台,东面围墙有一段需要重建。”
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家庭的破碎,也是基地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林凡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如铁的决心。
“把阵亡兄弟的名字刻上纪念碑,他们的家人,基地供养一辈子。”
“是。”叶知秋轻声应道。
“缴获呢?”他问,声音恢复了冷静。
“那辆被打瘫的‘猎犬’拖回来了,损坏严重,但周老蔫说很有研究价值。缴获制式步枪八支,弹药若干,还有几套完整的作战服和那个……‘秩序谐振器’。”叶知秋汇报着,“俘虏关在地下室,黑子看着。”
林凡点点头。这些缴获,是鲜血换来的,必须物尽其用。
他抬头,望向基地中心那栋最高的建筑。那里,有他需要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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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室内,消毒水的味道也压不住那份萦绕不去的血腥气。
苏婉清没有待在相对安全的地下掩体,而是坚持在这里帮忙照顾伤员。她脸色有些苍白,孕肚让她行动不便,但她依旧小心翼翼地给一个腿部受伤的年轻队员喂水,动作轻柔。
看到林凡进来,她抬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后怕。
林凡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
“我没事。”他低声说,语气带着安抚。
苏婉清反手握紧他,力道很大。“下次……不要那么冒险。”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亲眼看到林凡冲向装甲车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几乎停止。
林凡没有承诺什么,在这末世,冒险是常态。他只是更紧地握了握她的手,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
那里,一股微弱却异常蓬勃的生命力隐隐传来,仿佛能驱散周围的死亡阴霾。这个小生命,似乎能感受到外界的动荡,此刻传递出的并非不安,而是一种奇异的、温暖的安抚力量。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趴在林凡肩头休息的金缕玉蛛,忽然微微动了动,细小的节肢指向西北方向——那是母巢所在的方位。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恶意的精神涟漪,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遥遥传来,一闪而逝。
林凡和金蛛同时感应到了。
母巢……它还在那里,如同潜伏的毒蛇,并未因标记被清除而放弃窥视。这次的攻击,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林凡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危机远未结束。净世军、母巢、未知的真相……强大的敌人环伺,黎明基地如同风暴中的一叶扁舟。
他低头,看着苏婉清担忧的眸子,感受着她腹中那代表未来的悸动,又看向窗外那些正在废墟中挣扎求存、将希望寄托于他的人们。
疲惫、伤痛、牺牲……这一切,都不能白费。
他必须变得更强,带领他们,在这片废土上,杀出一条血路,真正撑起一片黎明。
“我们会活下去,”他轻声对苏婉清说,也像是对自己,对所有幸存者宣誓,“而且,会活得更好。”
夜色,渐渐笼罩了残破的城市。但基地内,点点灯火已然亮起,微弱,却顽强地刺破黑暗,如同废墟中挣扎求存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