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片的破解工作持续了整整两天。
不是技术难度太高——虽然加密确实复杂，但沈冰和周老蔫联手，加上“扳手”从钢铁兄弟会远程提供的算法支持，破解本身只用了六小时。
问题在于破解后的内容。
“信息量太大了。”沈冰揉着发红的眼睛，指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这里面包含了观测者单位在撤离前记录的所有情报：我们基地的详细结构图、防御部署、人员分布、能源系统参数……甚至包括林曙光每次能力爆发的精确时间和能量读数。”
指挥室里气氛凝重。
叶知秋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基地三维模型，模型上标记着几十个红色弱点标记：“他们看得比我们想象的更清楚。通风系统薄弱点、能源管线交汇处、甚至……地下避难所的入口位置。”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周老蔫调出另一份文件，“看这个，标注为‘战略评估’的部分。他们分析了我们的战术风格、决策模式、甚至……林凡的个人习惯。”
屏幕上出现一段文字：
【目标单位领袖：林凡】
【行为模式：稳健偏保守，优先保护平民和核心成员，倾向于防御反击而非主动进攻】
【决策特点：高度依赖核心团队（叶知秋\/沈冰\/周老蔫），但对重大危机有独断倾向】
【性格弱点：对家庭成员（尤其是子嗣）保护欲极强，可利用】
【建议战术：以牵制性攻击制造恐慌，迫使其分兵防守，然后集中力量打击关键节点——推荐优先目标：‘翡翠小树’或‘林曙光’】
林凡看着那段分析，嘴角抽了抽：“还挺准。”
“他们研究你很仔细。”黑子嘀咕，“连你喜欢在开会时转笔都记录了——等等，这也有用？”
“行为习惯分析。”沈冰解释，“可以用来预测你的决策。比如，资料显示你压力大时会下意识摸刀柄，而在做出冒险决定前会先沉默三到五秒……”
“够了。”林凡打断，“说重点。有没有关于概念武器的情报？”
“有。”沈冰调出最后一部分数据，“但这部分……我不确定该不该给你看。”
“为什么？”
“因为……”沈冰深吸一口气，“这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警告。”
她打开文件。
屏幕上出现一段视频记录。
画面是从观测者的视角拍摄的：一片荒芜的焦土，中央有一个直径约百米的圆形区域。区域内的一切——土地、碎石、甚至光线——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褪色”状态，像是老照片过度曝光后的样子。
“这是‘归零’武器的测试场。”沈冰沉声道，“位于某个前文明遗迹深处。观测者记录这次测试是为了收集数据，但……”
视频继续。
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走进测试区。
他走了三步，然后停下，转身，似乎想说什么。
但下一秒，他的身体开始“褪色”。不是消失，而是变得透明、模糊，最后像是被橡皮擦从现实中一点点擦除。
他张大嘴，但没有声音传出。
十秒后，那个人完全不见了。
不是死亡，不是传送。
是“存在”这个概念被抹除了。
视频结束。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这……”赵铁柱咽了口口水，“连灰都没剩下？”
“不是没剩下。”沈冰纠正，“是‘从来没存在过’。根据观测者的记录，测试结束后，所有关于那个人的记忆、记录、甚至他留下的痕迹——脚印、指纹、dNA——全部消失了。就好像他从来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叶知秋握紧了刀柄：“怎么防御？”
“不知道。”周老蔫摇头，“根据资料，归零武器的生效范围是半径五百米，生效时间十秒。一旦启动，范围内所有‘存在概念弱于设定阈值’的物体都会被抹除。阈值可以调整，最低档连细菌都能抹掉，最高档……据说是针对行星级目标设计的。”
林凡盯着那个测试场的画面，突然问：“如果归零武器启动时，曙光在范围内会怎样？”
“不知道。”沈冰调出分析数据，“观测者对林曙光进行了详细的灵能扫描，结论是他的‘存在概念强度’……异常高。高到超出了他们的测量上限。所以他们在评估报告中特别标注：‘目标神嗣可能免疫或部分免疫归零效果，需进一步测试’。”
“测试？”林凡眼神一冷，“他们还想用我儿子做测试？”
“清除派是这么提议的。”沈冰点头，“但资料显示，这个提议被暂时搁置了——因为守护派反对。守护派认为，对未知变量进行直接攻击可能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建议继续观察。”
林凡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提起心来：“暂时搁置……也就是说，随时可能重启？”
“对。”沈冰关闭屏幕，“而且根据观测者最后留下的日志，他们撤离是因为收到了组织的紧急召回命令。命令内容被加密了，但结合上下文推测……可能是为了准备大规模行动。”
“多大规模？”黑子问。
“不清楚。”周老蔫调出一张地图，上面标记着十几个光点，“但观测者在撤离前，对基地周围一百公里进行了全面扫描。他们标记了所有可能的攻击路线、埋伏点、以及……适合部署概念武器的最佳位置。”
地图上，距离基地三十公里处的一个山谷被重点标记。
标注文字：“建议归零武器部署点——地形封闭，易设伏，且位于目标常规巡逻路线之外。”
林凡盯着那个山谷的位置，沉默良久。
然后他说：“通知所有单位，从今天起，巡逻范围扩大到四十公里。那个山谷……派一个小队常驻监控，但要隐蔽，不要暴露。”
“明白。”叶知秋立刻记下。
“另外，”林凡看向沈冰，“金属片里有没有关于‘洞察之眼’组织本身的情报？比如总部位置、人员结构、弱点之类的？”
“很少。”沈冰摇头，“这部分信息被多重加密，我们只破解了表层。但有一点值得注意：资料中多次提到‘第七档案库’和‘仲裁委员会’。这可能是他们的高层机构。”
“第七档案库……”林凡记下这个名字，“先不管这些。当务之急是应对概念武器的威胁。沈冰，周老蔫，如果归零武器真的来了，我们有多少准备时间？”
“根据资料，”周老蔫计算，“概念武器需要预热，从启动到生效大约需要三分钟。这三分钟内，武器本身会释放强烈的灵能波动，可以被探测到。”
“三分钟……”林凡皱眉，“够干什么？”
“够我们做三件事。”沈冰调出基地结构图，“第一，启动最大功率的灵能干扰，尝试打断武器启动；第二，如果干扰失败，立刻疏散三分钟内能撤离的所有人；第三……如果前两项都失败，就只能靠林曙光了。”
所有人都看向林凡。
林凡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制定详细预案。干扰方案、疏散方案、还有……曙光的能力触发方案。我要知道，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们该怎么做。”
“明白。”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忙碌。
林凡独自坐在指挥室里，看着屏幕上那个被标记的山谷。
三分钟。
五百米半径。
存在抹除。
这些词在脑海里盘旋。
手环震动：
【危机应对方案生成中……】
【建议1：开发针对性灵能干扰阵列（基于翡翠小树能量网络）】
【建议2：建立快速疏散通道（需改造部分建筑结构）】
【建议3：对林曙光进行概念防御专项训练（风险极高）】
【温馨提示：宿主现在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请记住，你儿子曾经在睡梦中吓跑了高科技侦察兵，他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强】
林凡苦笑。
是啊，曙光可能真的很强。
但他才八个月大。
让一个八个月的婴儿去对抗能抹除存在的武器……
“爸爸？”
稚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凡转头，看到苏婉清抱着林曙光站在门口。小家伙正朝他伸手，手里……拿着一幅画？
“曙光想给你看他的新作品。”苏婉清表情古怪。
林凡走过去，接过那幅“画”。
说是画，其实是用手指蘸着某种发光的颜料在纸上涂鸦。线条歪歪扭扭，颜色混杂，但隐约能看出……
“这是个……防护罩？”林凡辨认。
林曙光开心地点头：“保护！大大的！”
他指着画中央的一个小人——画得像个火柴人，但头特别大，手里还拿着个发光的方块。
“这是爸爸！”小家伙骄傲地宣布，“拿亮亮！打坏蛋！”
林凡看着那幅画，心里一动。
“曙光，告诉爸爸，这个大大的保护，怎么画出来的？”
林曙光歪头想了想，然后伸出小手，手背上的符文亮起。
光芒在空中投射出淡淡的虚影——正是画上的图案，但更复杂、更精密。
“这样！”小家伙说，“想……就出来了！”
沈冰正好回来取资料，看到这一幕，眼镜差点掉下来。
“他在用灵能铭文进行……概念草图绘制？！”她冲过来，盯着空中的虚影，“这不是普通的图画！这是……这是某种防御阵列的设计图！看这些节点和能量流向！”
周老蔫也闻声赶来，看了几秒，突然拍大腿：“我知道了！这不是画！这是他用本能‘理解’了归零武器的威胁，然后‘设计’出的针对性防御方案！”
林凡愣住了。
他低头看看儿子天真的笑脸，又看看空中那个复杂的灵能图纸。
“曙光，”他轻声问，“这个‘大大的保护’，能挡住很坏很坏的东西吗？”
林曙光用力点头，小脸严肃：“能！保护爸爸！保护妈妈！保护大家！”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往妈妈怀里一靠，眼睛开始打架。
空中虚影缓缓消散。
但沈冰已经用仪器记录下了全部数据。
“给我三天……”她盯着屏幕上的分析结果，声音激动得发颤，“不，两天！只要两天，我就能根据这个设计图，做出真正的概念防御阵列！”
周老蔫已经在画工程草图了：“材料用铁毡的衍生金属，能量源接翡翠小树和铁毡双回路，节点布置就按小家伙画的来……老天，这设计精妙得不像话，能量效率至少比我们之前的设计高五倍！”
林凡看着熟睡的儿子，又看看兴奋的科研二人组。
也许……也许真的有希望。
不是靠他，不是靠基地的武力。
而是靠这个八个月大的婴儿，用涂鸦般的方式，画出的希望。
“去做吧。”他说，“需要什么资源，优先调配。”
“是！”
沈冰和周老蔫抱着数据冲回实验室。
苏婉清轻轻拍着儿子，看向林凡：“他越来越……不一样了。”
“但他还是我们的儿子。”林凡搂住妻子，“这就够了。”
窗外，夕阳西下。
基地的防护罩在暮色中脉动，表面的符文缓缓流转。
而在三十公里外的那个山谷里，几个穿着灰色制服的人正在布置设备。
他们很小心，很隐蔽。
但天空中，一只金蛛的幼体正静静地悬在树梢，八只复眼记录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