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晨光熹微，将厨房的料理台染上一层温柔的暖金色。
苏清弦正轻声哼着歌，心情颇好地从苏砚房间里出来去准备早餐。
就在这时，苏翊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习惯性地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却在抬眼的一瞬间，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
他看到母亲苏清弦，正从苏砚的房间里轻轻带上门走出来，脸上还带着一种温和神情。
更让他震惊的是，紧接着，苏砚自己也从虚掩的门后走了出来，脸上虽依旧没什么大幅度的表情。
但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里，似乎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初醒后的朦胧和平静。
苏翊的大脑仿佛瞬间宕机，无法处理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
她从苏砚的房间出来？
苏砚显然也看到了愣在走廊的哥哥。兄弟俩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苏翊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疑问和探究，几乎要化为实质性的光芒射过去。
面对哥哥几乎要灼伤人的震惊视线，苏砚的反应却平静得近乎异常。
他没有躲闪，没有回避，只是抬起眼，极其平静地迎上苏翊的目光，然后，非常非常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那眼神和动作仿佛在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没有更多的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这一个点头，确认了苏翊最难以置信的猜测，却同时也抛给了他一个更大、更迷雾重重的谜团——为什么？
苏翊还处在巨大的冲击中无法回神，苏砚已经收回目光，垂下眼睑，像往常一样安静地走向卫生间洗漱，留下苏翊一个人站在原地，心潮澎湃。
苏晨也活力四射地冲出了房间，像一颗小炮弹似的直奔刚刚从卫生间出来的苏砚。
“二哥二哥！”苏晨迫不及待地拉住苏砚的衣袖，大眼睛亮晶晶地，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和一点点羡慕，“你昨天和妈妈一起睡了？怎么样怎么样？感觉好不好？”
苏砚被弟弟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措手不及，白皙的耳根微微泛红。
他不太习惯成为关注的焦点，尤其是这种涉及情感和亲密关系的话题。
他抿了抿唇，目光游移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可苏晨显然不满足于此。
他凑得更近，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般的兴奋追问：“那……妈妈有没有抱着你睡？妈妈跟我一起睡的时候，可喜欢抱着我啦，还说我是她的暖炉子！”
小家伙的语气里带着点小炫耀，那是被充分爱着的孩子才有的底气。
这个问题显然戳中了苏砚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他脸上的平静终于维持不住，唰地一下染上了明显的红晕，连脖颈都透出了粉色。
他似乎极其艰难地犹豫了几秒，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母亲背影，最终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带着颤音的：“……嗯。”
虽然轻若蚊蚋，但肯定无疑。
这一个“嗯”字，像一颗投入苏翊心湖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他正坐在餐桌边，看似在摆弄筷子，实则竖着耳朵将两个弟弟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抱着……睡？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画面：温暖的被窝里，母亲温柔地伸出手臂，将那个总是安静得像个影子似的弟弟揽入怀中……
而苏砚，对一切亲密接触都该是抗拒的苏砚，竟然……接受了？而且似乎……并不讨厌？
一股极其陌生而复杂的情愫猛地攫住了苏翊。
那是什么感觉？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酸酸的，涩涩的，又带着点难以言说的痒意和……渴望？
他立刻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大跳！他在想什么？！
他怎么会去想和妈妈一起睡觉是什么感觉？这太可怕了！太幼稚了！
太……太不像他了！他早就不是需要母亲搂着入睡的小孩子了，他是大哥，是家里最成熟、最不需要操心、甚至需要反过来保护妈妈和弟弟的人！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些不该有的、软弱的想法驱逐出去，俊秀的小脸上眉头紧紧锁起，嘴唇也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告诉自己，他才不在乎，一点也不。
“吃饭了。”苏清弦将盛好的粥端上桌，温柔地招呼孩子们。
大家围坐到餐桌旁。苏清弦先是给苏晨夹了个煎蛋，然后目光自然地转向身边的苏砚，声音柔和地问：
“砚砚，昨天睡得好吗？有没有做噩梦？”
苏砚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低着头，轻轻摇了摇：“没有。睡得……很好。”声音依旧不大，但比平时似乎少了几分干涩。
苏清弦的嘴角微微上扬，放心了些。这时，她的目光落到了对面的苏翊身上。
只见苏翊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粥，眼神发直，粥都没喝几口。
明显心神不宁，和他平时那个无论做什么都带着一股认真劲的样子判若两人。
联想到早上他撞见自己从苏砚房间出来时那副震惊的模样，再结合此刻他这魂不守舍的状态。
苏清弦心里微微一动，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看着苏翊，脸上带着一点戏谑的、半开玩笑的笑意，轻声问道：
“翊翊怎么了？吃饭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成功地看到苏翊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是不是看到妈妈和砚砚一起睡，我们翊翊也羡慕了，想跟妈妈一起睡呀？”她笑着问了出来，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噗——咳咳！”苏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后。
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是跳起来立刻大声否认：“才没有！怎么可能！我早就不需要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的反应激烈得有些欲盖弥彰，声音又急又冲，仿佛被说中了什么极其羞耻的心事。
然而，话一出口，在那极短的瞬间，看着母亲那双含笑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一股强烈的、莫名的后悔感就猛地攫住了他。
他好像……否认得太快太坚决了。
心底最深处，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弱的、被层层盔甲包裹的声音在抗议，在蠢蠢欲动……
但那声音太微弱了，立刻被他用更强的意志力死死压了下去。
他迅速低下头，猛扒了几口碗里的粥，食不知味，心跳如鼓，再也不敢抬头看母亲一眼。
他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那份躁动甚至蔓延到了全身，让他坐立难安。
苏清弦将苏翊这剧烈的反应尽收眼底，看着他红透的耳朵和几乎要埋进碗里的小脑袋，心里顿时一片雪亮，又软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