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看着眼前气质清冷、眼神里却充满韧劲和目标的苏清弦,忍不住好奇地问:“清弦,那你家孩子的父亲…?”
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可能触及隐私,连忙补充,“瞧我,就是随口问问,不方便说没关系的!”
苏清弦神色平静,端起茶壶给李青续了杯茶,动作从容:“没什么不方便,只是…情况有些特殊,他目前不在我们身边。”
她语气温和,却带着明显的界限感,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关键信息。
李青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苏清弦不愿深谈。她体贴地笑了笑,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哦哦,这样啊。那你这一个人带三个小子,真是太不容易了!想想都佩服你!我们家两个就够我头疼的了……”
她开始兴致勃勃地分享起女儿的趣事和育儿经验,刚才那个稍显敏感的话题仿佛从未提起过。
包厢里再次充满了轻松愉快的交谈声。阳光透过竹帘洒进来,在精致的餐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清弦看着眼前这位热情、善良、也带着些时代局限性的李青姐,心中清楚,通往新学校的路,已经铺平了大半。
而这位新结识的朋友,或许未来能带来的,远不止是学校的便利。
午后阳光正好,苏清弦婉拒了李青派车相送的好意,独自前往中介推荐的几处优质学区房。
当踏入第三套房源的玄关时,她的目光瞬间被宽敞的布局吸引——
四间卧室,主卧带独立卫浴,另外三间大小相仿,足够三个男孩子各自拥有私人空间。
最让她满意的是那间采光极佳的书房,原木色书架上还留着前主人精心设计的阶梯式儿童阅读区,正适合三小只不同年龄段的身高。
洗澡间和卫生间是分开的。中介敏锐地注意到她停留的视线,连忙介绍,早上孩子们上学前不用抢着用。
苏清弦不动声色地点头,指尖划过厨房中岛台光滑的大理石面。开放式设计。转身时,那个被改造成迷你温室的小阳台撞入眼帘,玻璃顶棚下还挂着几个空置的吊篮。
窗外隐约可见几个穿制服的小学生正在草坪上追逐。圣德兰学院的深蓝色校服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前业主太太喜欢种香草。中介笑着补充。
就这套。她打断中介滔滔不绝的讲解,从包里抽出支票本,全款。今天能办完手续吗?
中介瞪大眼睛看着支票上毫不犹豫签下的数字,喉结滚动:当、当然!我现在就联系业主!
签完合同的苏清弦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阳光透过落地窗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摸出手机,对着房子拍了张照片,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停顿片刻,最终只发给了程皓:
【新家。下周搬家,酒吧请假三天。】
苏清弦将签好的合同仔细收进包里,发动那辆老头乐,踏上了回家的路。
刚把车停稳在楼下的老位置,她就发现单元门口不远处围了一小圈人,隐约传来女人的尖声斥骂和孩子的抽泣。
苏清弦皱了皱眉,对这种邻里纠纷向来兴致缺缺。
她熄火拔钥匙,推开车门,只想快点上楼。脚刚沾地,就被买菜归来的王大妈一把拽住了胳膊。
“哎哟!清弦!你可算回来了!”王大妈一脸焦急,压低了声音,“快去看看吧!你家苏晨…出事了!张婶那泼妇正揪着他不放呢!”
“苏晨?!” 苏清弦心头猛地一沉,刚才的疲惫瞬间被冰冷的紧张感取代。
她甚至来不及问一句,拨开王大妈的手,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了人群!
拨开挡在前面的人,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小小的苏晨孤零零地站在圈子中心,小脸上还挂着泪痕,鼻尖红红的。
他正死死地抱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破旧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机器人玩具,手臂断了一只,胸甲裂开,露出里面缠绕的电线。
他小小的手指正徒劳地试图把断臂接回去,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忍着不让它掉下来,那副强撑的脆弱模样看得人心碎。
而他对面,张婶像只护崽的母鸡,把她的宝贝胖孙子牢牢挡在身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苏晨,唾沫横飞地尖声辱骂:
“小杂种!反了你了!不就是个破烂玩意儿吗?也值得你发疯推我孙子?看我不替你那个没用的妈好好教训教训你!”
话音未落,她那只粗壮的手臂已经高高扬起,带着风声就朝苏晨瘦小的肩膀狠狠扇去!
“不要!” 旁边有邻居惊呼。
苏晨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闭紧眼睛,抬起细弱的胳膊护住头,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等待着熟悉的疼痛降临——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然而,预料中的巴掌并未落下!
一只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在半空中死死扣住了张婶的手腕!
“啊——!痛痛痛!!” 张婶杀猪般的惨叫瞬间张婶杀猪般的惨叫瞬间取代了骂声,她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了!
她惊恐地扭头,对上了苏清弦那双冰冷得如同淬了寒冰的眼睛!
“苏…苏清弦?!你放开我!” 张婶又惊又怒,挣扎着。
苏清弦一言不发,猛地甩开手。张婶猝不及防,被这股力道带得踉跄着向后连退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苏清弦看都没看她一眼,立刻蹲下身,目光触及苏晨那惊魂未定、泪眼朦胧的小脸时,瞬间融化成了无尽的疼惜。
她伸出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拭去孩子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带着安抚魔力的柔软:
“宝贝,不怕了,妈妈在。” 她顿了顿,看着孩子怀里那个破碎的玩具,声音更轻,“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妈…妈妈?” 苏晨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了关切的脸,重复着这个陌生又滚烫的称呼。
“嗯,是妈妈。” 苏清弦毫不犹豫地应道,眼神坚定而温暖。
这一声回应,像打开了某个积压了太久的闸门。
“哇——!” 苏晨再也忍不住了!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恐惧、不被珍视的痛苦,都随着这汹涌的泪水倾泻出来!
他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哭声,一头扑进苏清弦怀里,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清弦被这突如其来的、山崩海啸般的悲伤冲击得措手不及,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酸涩难当。
她只能笨拙地、却无比坚定地将这个颤抖的小身体紧紧搂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拍抚着他瘦弱的背脊,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发顶,一遍遍低声重复:“没事了…没事了…妈妈在…妈妈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才渐渐转为压抑的抽噎。
苏清弦稍稍松开怀抱,用指腹抹去他满脸的泪痕,耐心地、轻柔地问:“现在能告诉妈妈了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晨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讲述:
“窝…窝在玩…小铁(他给玩具起的名字)…张勇…他…他要抢…窝不给…他就…就推窝…窝摔倒了…小铁…小铁掉地上…坏…坏掉了…”
他指着地上散落的零件,小嘴瘪着,眼泪又要涌上来,“窝…窝生气…推…推了他一下…他…他就哭了…奶奶…奶奶就骂窝…”
真相再简单不过。恃强凌弱的抢夺,导致了反抗,然后是无理的偏袒与责难。
苏清弦的目光再次落回苏晨紧紧抱在怀里那个残破的机器人身上。当看清它的模样时,她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她想起来了!
那是很久以前,隔壁一户人家搬家时,丢弃在楼道垃圾堆旁的旧玩具。
邻居看原主带着三个孩子,随口说了句“不要了,给你家孩子玩吧”。
原主当时满脸嫌弃,像施舍叫花子一样随手扔给了三小只,嘴里还嘟囔着“破烂玩意儿”。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被大人视为垃圾、连原主都不屑一顾的破旧机器人,竟被苏晨如此珍视地保存到了现在!
成了他幼小心灵里为数不多的、可以称之为“宝贝”的东西!它身上的每一道划痕,松动的关节,都记录着孩子小心翼翼的守护。
而它的损毁,对苏晨来说,不亚于世界崩塌了一角。
苏清弦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
她将苏晨抱得更紧了些,然后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直直射向刚刚站稳、正想再次撒泼的张婶和她身后那个还在假哭的胖孙子。
“张婶,” 苏清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你孙子抢我儿子的东西在先,推人在先,弄坏了他最重要的玩具。苏晨反抗推他一下,合情合理。至于你,”
她顿了顿,眼神凌厉,“再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头,再敢骂他一句‘小杂种’…”
她的目光扫过那个小胖子,语气森然:
“我就废了他推人的那只手。不信,你试试看。”
冰冷的警告如同实质的寒气,瞬间冻僵了张婶所有的嚣张气焰。
她看着苏清弦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想起她刚才捏得自己手腕生疼的力道,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头顶,嘴唇哆嗦着,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死死拽着吓傻了的孙子,灰溜溜地挤开人群,逃也似地跑了。
围观的人群也在这强大的气场下悄然散开。
暮色更深,只剩下苏清弦和她怀里抱着破碎玩具、终于止住哭泣的苏晨。她低头,看着孩子湿漉漉的额发,声音温柔似水:
“宝贝,我们回家。”
苏晨眷恋地把小脑袋深深埋进妈妈温暖的颈窝。
妈妈的怀抱好温暖啊…妈妈你就这样好不好?不要再…不要再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