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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份例屡遭苛扣,刁奴放肆受惩

秋意渐浓,庭院里的梧桐叶落了一地,被扫院的仆役堆在墙角,透着几分萧索。苏瑶坐在窗前,指尖抚过案上微凉的瓷杯,眸底沉凝着淡淡的冷意。自那日在管事处惩治了刘婆子,府中下人安分了不过短短五日,便又故态复萌,怠慢与苛扣接踵而至,且比先前更甚几分。

月初本该送到院中的份例,迟迟不见踪影。春桃往返管事处三次,每次都被管事嬷嬷用各种借口搪塞。第一次去时,嬷嬷说绸缎库房清点,上等云锦暂缺,需等三日后采买归来再送;三日后再去,又说月银需经王爷亲笔批复,眼下王爷公务繁忙,还未顾及此事,让再等几日;昨日春桃再去讨要,嬷嬷干脆沉了脸,语气敷衍又轻蔑:“王妃娘娘既是替嫁入府,便该知晓分寸,府中份例本就按等级调配,如今府中用度紧张,先紧着要紧的去处,王妃这边暂且委屈几日,等周转开了自然会补齐。”

这话听得春桃又气又急,回来时眼圈通红,拉着苏瑶的衣袖哽咽:“小姐,她们分明是故意刁难!什么用度紧张,前几日我还瞧见侧院那位送来的绸缎堆了满满一屋,连月银都比咱们多了三成,哪里是紧张,分明是看王爷不待见您,就肆意苛扣咱们的份例!”

苏瑶指尖微微收紧,杯沿被攥出浅浅的指痕。她岂会不知其中缘由?刘婆子受惩,不过是顾云逸为了维护王府规矩的表面功夫,他对她的猜忌从未消散,甚至隐隐默许了下人的怠慢——若他真有心护着,只需一句吩咐,下人们怎敢这般明目张胆地苛扣正妃份例?先前的隐忍,反倒让这些人觉得她性子软,好拿捏,越发得寸进尺。

“别急,再等等看。”苏瑶压下心头的郁气,轻声安抚春桃。她本想再忍让几日,看看顾云逸是否会出面干预,可接下来几日的吃食,彻底打破了她的隐忍。

往日即便简单,至少是温热的清粥小菜,如今送来的却是彻骨冰凉的糙米粥,米里混着不少砂粒,青菜发黄发蔫,像是从厨余里挑出来的,偶尔有一小碟荤菜,也是隔夜的剩肉,带着淡淡的腥气,根本难以下咽。今日正午,送膳的丫鬟端来食盘时,甚至连托盘都懒得用,单手拎着食盒,进门时脚步拖沓,将食盒往桌上一放,发出重重的声响,连句客套话都没有,转身便要走。

春桃见状,再也忍不住,上前拦住她:“你这是什么态度?送来的都是些什么吃食?凉透了不说,还这般难以下咽,这就是王府给王妃准备的午饭?”

那丫鬟约莫十五六岁,名叫小翠,是厨房管事的远房侄女,仗着有靠山,在府中向来眼高于顶,往日送膳便诸多敷衍,今日见春桃质问,更是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急什么?府中如今就是这个规制,王妃是替嫁来的,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你说什么?”春桃气得浑身发抖,“我家小姐是明媒正娶的靖王妃,按规矩该享正妃份例,你们苛扣份例也就罢了,连吃食都这般糊弄,就不怕王爷知晓了怪罪?”

“怪罪?”小翠嗤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像是故意说给苏瑶听,“王爷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这些琐事?再说了,王爷若真在意王妃,怎会任由份例迟迟不发?依我看,王妃在王爷心里,未必有咱们这些下人金贵,还是识相点,别自讨没趣。”

这话像一根细针,狠狠扎在苏瑶心上。她端坐在窗前,未曾起身,目光却如寒刃般落在小翠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彻骨的凉意:“你可知,以下犯上,妄议主君,按王府规矩该当何罪?”

小翠被她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后退半步,却仍嘴硬:“我……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又没说错什么,王妃何必小题大做?”

“实话实说?”苏瑶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小翠面前,周身散发出的气场让小翠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苛扣王妃份例,怠慢主母饮食,言语轻慢,目无尊卑,这桩桩件件,皆是大罪。你以为有厨房管事撑腰,便可以肆意妄为?还是觉得,我这个替嫁王妃,真的毫无底气,任你们搓圆捏扁?”

小翠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眼神躲闪,却依旧不肯低头:“我……我只是按吩咐办事,吃食都是厨房准备的,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苏瑶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桌上难以下咽的饭菜,“就算是厨房准备的,你身为送膳丫鬟,见饭菜如此不堪,不知禀报,反倒肆意妄言,便是你的失职。今日若不惩治你,往后府中下人只会越发放肆,真当我这靖王妃的位置,是摆设不成?”

说罢,苏瑶抬手,对着小翠的脸颊便是一记清脆的耳光。这一巴掌力道不重,却足够响亮,瞬间让小翠的脸颊泛起红肿,也打灭了她所有的嚣张气焰。小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中闪过惊惧,再也不敢嘴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春桃,取家法来。”苏瑶语气冷沉,没有半分留情。所谓家法,不过是一根细细的竹鞭,是她入府时从苏家带来的,本是为了防身,如今倒成了惩治刁奴的工具。

春桃连忙取来竹鞭,递到苏瑶手中。苏瑶握着竹鞭,目光扫过小翠,冷声吩咐:“掌嘴二十,再罚你在院门外跪两个时辰,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若再有下次,直接杖责逐出府去,绝不姑息!”

小翠吓得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王妃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王妃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知错便该受罚,不必多言。”苏瑶不为所动,示意春桃执行。春桃虽心软,却也知晓今日必须立威,否则往后主仆二人在府中难有立足之地,遂硬着心肠上前,按着小翠的肩膀,抬手便开始掌嘴。

清脆的巴掌声在庭院里回荡,引得院外几个路过的仆役驻足观望,却没人敢上前劝阻。他们皆是府中老人,见惯了趋炎附势的场面,先前见苏瑶不受宠,便跟着怠慢,如今见她动了真格,惩治起丫鬟毫不留情,皆吓得缩了缩脖子,悄悄退到远处,不敢再看。

二十记掌嘴落下,小翠的脸颊已是红肿不堪,嘴角甚至渗出血丝,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再也没了先前的嚣张。春桃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院门外,让她对着院门跪下反省,自己则折返回来,看着苏瑶轻声道:“小姐,已经处置妥当了,只是……这般会不会太过张扬,惹王爷不快?”

苏瑶放下手中的竹鞭,走到桌边,看着那桌难以下咽的饭菜,眸底冷光更甚:“张扬又如何?若不拿出点底气,往后只会有更多人骑到咱们头上。他若真在意王府规矩,便该知晓下人的过错;若只在意自己的猜忌,即便我安分隐忍,也难有安稳日子。”

说罢,她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衫,径直朝着院门外走去:“今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书房找顾云逸,当面讨要说法。他若执意纵容,我便问问他,这靖王妃的位置,究竟是尊荣还是桎梏,若是连基本的体面与尊严都没有,这王妃我不做也罢!”

春桃心头一紧,连忙跟上:“小姐,您慢点走,我陪您一起去。”

苏瑶脚步未停,沿着青石小径朝着书房方向走去。沿途遇到不少仆役丫鬟,见她神色冷冽,周身气场逼人,皆吓得连忙躬身行礼,大气都不敢喘。先前那些私下议论她的人,此刻更是低头敛目,生怕被她注意到。

走到通往书房的长廊时,恰好撞见几个管事模样的人从书房方向走来,其中便有负责份例调配的王嬷嬷。王嬷嬷见苏瑶迎面走来,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侧身站在一旁,躬身行礼:“王妃娘娘安。”

苏瑶脚步顿住,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王嬷嬷,我院中的份例,何时能送来?还有月银,王爷批复好了吗?”

王嬷嬷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这……这绸缎还在采买途中,月银……月银王爷还未批复,王妃再稍等几日,奴婢一有消息便立刻送来。”

“稍等几日?”苏瑶冷笑,“从月初等到如今,已是十日有余,再等几日,怕是要等到月底了?王嬷嬷,你在王府任职多年,该知晓正妃份例的规制,这般刻意苛扣,是你自作主张,还是有人授意?”

这话问得王嬷嬷脸色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忙摆手:“王妃误会了,奴婢绝不敢刻意苛扣,实在是府中近日用度紧张,还望王妃体谅。”

“体谅?”苏瑶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我体谅府中用度,谁来体谅我这个正妃的处境?每日清汤寡水,份例迟迟不发,下人们肆意怠慢,这便是王府给正妃的体面?王嬷嬷,你若今日给不出明确答复,便随我一同去见王爷,当着他的面说清楚,究竟是府中用度紧张,还是有人故意磋磨于我!”

王嬷嬷吓得双腿发软,哪里敢随她去见王爷?连忙躬身求饶:“王妃饶命!奴婢这就去吩咐人补齐份例,今日傍晚之前,定将绸缎与月银送到院中,求王妃莫要惊动王爷!”

“傍晚之前?”苏瑶眸底冷光未减,“我给你两个时辰,午时之前,份例与月银必须送到,若是延误片刻,休怪我不客气。”

“是是是,奴婢即刻去办,绝不延误!”王嬷嬷连连应下,不敢再多言,转身便急匆匆地朝着管事处跑去,脚步踉跄,显然是吓得不轻。

苏瑶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眸底没有半分松动。她知晓,今日若不彻底震慑这些人,即便补齐了此次的份例,往后依旧会有层出不穷的刁难。解决了王嬷嬷,她转身继续朝着书房走去——下人的苛扣,终究是源于顾云逸的默许,若不改变他的态度,这桩事便不算真正解决。

一路走到书房外,秦风早已在此等候,见苏瑶前来,神色有些复杂,上前躬身行礼:“王妃娘娘,王爷正在批阅奏折,吩咐过不见外人。”

“外人?”苏瑶语气冷淡,“我是靖王妃,并非外人,你去通报,就说我有要事找王爷,若是他不见,我便在此等候,直到他愿意见我为止。”

秦风面露难色,他知晓王爷对王妃的猜忌,也知晓近日府中对王妃的怠慢,此刻王妃找上门来,定然是为了此事。可王爷有令,他又不敢违抗,正犹豫间,书房内传来顾云逸冷冽的声音:“让她进来。”

秦风松了口气,连忙侧身让路:“王妃请。”

苏瑶推开门,径直走进书房。顾云逸正端坐案后,身着玄色常服,墨发用玉冠束起,神情沉凝,手中握着朱笔,目光落在奏折上,未曾抬头看她一眼,周身散发出的冷意,比庭院里的秋风更甚几分。

书房内寂静无声,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苏瑶站在案前,目光落在他冷峻的侧脸上,压下心头的郁气,开门见山:“王爷,我院中的份例已被苛扣十日有余,每日吃食皆是残羹冷炙,下人们更是肆意怠慢,言语轻慢,此事王爷可知晓?”

顾云逸终于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甚至隐隐透着一丝轻蔑,语气平淡无波:“不过是些份例吃食,值当你专程跑到书房来兴师问罪?”

“我并非兴师问罪,只是讨要一个说法。”苏瑶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坚定,没有半分退让,“我虽为替嫁,却是皇上赐婚、明媒正娶的靖王妃,按王府规制,该享正妃份例,下人们这般苛扣怠慢,若非王爷默许,他们怎敢如此?王爷今日需给我一个交代,为何要纵容下人欺辱正妃?”

她的质问清晰而直接,字字落在实处,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绷。顾云逸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随即又被浓重的冷意覆盖,语气里的轻蔑更甚几分:“交代?你想要什么交代?本王对你心存猜忌,让下人多些管束,本就是为了王府安稳。些许份例吃食,够你糊口便罢,何必这般斤斤计较,失了体统?”

“体统?”苏瑶心头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指尖攥得发白,声音微微发颤,却依旧带着倔强,“王爷眼中的体统,便是纵容下人苛扣份例、肆意欺辱?便是让正妃受着残羹冷炙,忍气吞声?我所求的,不过是该得的份例,该有的尊严,这怎会是斤斤计较?王爷若真觉得我碍眼,大可奏请皇上废妃,不必用这般阴私手段磋磨于我,我苏瑶虽出身庶女,却也有几分骨气,绝不忍受这般屈辱!”

她的话字字铿锵,带着满腔的委屈与愤怒,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顾云逸看着她眼底闪烁的怒火与倔强,眉头微微蹙起,周身的气息愈发凛冽,显然是被她的顶撞惹恼了。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两人目光相对,满是针锋相对的锐利,一场更大的冲突,已然箭在弦上。苏瑶知道,今日这番质问,或许会让她在王府的处境更加艰难,可她别无选择——忍气吞声换不来安稳,唯有拿出底气,才能守住自己的尊严,哪怕对手是权倾朝野的靖王,她也绝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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