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龙天行正在屋檐间纵跃。
“唉,这叫什么事啊?”
他看向自己的手心里,那道一旦用法力催发便会若隐若现的印记,不禁头疼起来。
他来此本只是为了寻找周衍,如今却莫名被卷入了什么“化龙仪式”之中。
方才在声音指引下,他走进那间形同杂物间的皇家宝库,一番摸索后,终于打开大门见到了虞高宗。
高宗将一切和盘托出。
大意是,他的后世子孙误入歧途,企图以血腥之法窥探人道。
此法过于伤天害理,本难实现,但皇朝竟予以认可。
因为这手段虽激进残忍,但施行者本身也在奉献之中,并未掺杂过多私心,故被视为一场激进的改革。
这说法虽显荒唐,可只要皇朝有一点认可,他这个老祖宗便只能困守于此,无可奈何。
原本他已经放弃挣扎,奈何那不肖子孙竟还引来外患,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或许在对方的布置之下,人道真能显现,但代价实在太大。
大虞覆灭也就罢了,若再酿成一次如妖尊那般的大祸,他当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因此他一直尝试扭转结局,而龙天行的到来,正是最大的变数。
龙天行无意间触动了这皇城中的某处机关,因为这座皇城也是古皇城之一,所以也存在一些很久以前就有的机关。
而这机关,正好被有着大气运的他给唤醒了。
那机关虽不大,仅能绊人一跤,但却改变了当前皇宫的格局。
皇宫本身是被皇朝高度炼化的,而那处机关存在的本身就像是一个盒子。
盒子被算在了皇宫整体之中,已经被炼化了,但他盒子里面的东西其实也是皇宫的一部分,但因为盒子一直没有打开,所以盒子内部不算归属于大虞。
而他误打误撞的开启之后,就相当于给这个皇宫开了一道属于前朝的缝隙,让他可以从中操作,让皇朝无法短时间炼化它,他也可以通过它脱离这里,不再被镇压于地下。
届时只要外界有一个足够分量之人,通过印记进行勾连,便可打破界限,让他从那机关的位置脱身而出,亲自插手后续之事。
即便行动受限,也总比束手无策要好。
在对方言明利害之后,龙天行也明白,这次不能再躲了。
城中至少有百万居民,若因一场注定失败的计划而白白丧生,而自己明明有机会改变却未行动,那他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承担责任是他早已习惯的事。
无论发生何事,只要自己在场,便大概率与他有关。
也正是因此,他对自己遇到了所有大事件都会本能的感到亏欠,认为是自己造成的。
这也是他在加入清虚洞天之前,不断远离人群、时常迁居的原因之一。
高宗也没料到这年轻人如此爽快,只是讲清前因后果,对方便诚恳应下,甚至未曾索取好处。
这反而让他有些失望,若当初对周衍也全然坦白,是否就不必付出那些代价,才能获得更多的帮助?
实际上,若周衍知晓高宗这番想法,大概会劝他直接梭哈。
既然失败就会满盘皆输,那还不如将好东西都塞给自己。
即便他身死,但那些宝物也还会存在他的背包之中,不会掉落,这才叫利益最大化。
大不了赢了退还一半,把一些用不上的东西塞回来就是了。
当然,这些高宗并不知晓。
不过高宗虽吝啬,倒也不至于毫无表示。他破例让龙天行带走了两件东西。
相比之下,周衍此前下来愉快地对弈一局,便赚得盆满钵满。
龙天行此番下来,接下这传说级的任务,却只取得了两件物品,还被道德绑架了,可谓是亏麻了。
离开宝库后,龙天行脑中一片混乱,竟稀里糊涂跑错了方向。
紧接着便听到一声高喊,似是打暴君之类。
随着那声音逼近,四周神识也不断向此处聚集,他心知在夜晚情形下难以脱身,若刻意逃离,反而可能被当作同党。
无奈之下,他只得掩住面容,戴上那小老鼠所赠的面具,冲上前去。
可这刚一交手他就后悔了,自己一击正中对方,却未造成丝毫伤害,反而察觉到对方真实实力应在结丹期,且非寻常结丹。
明知不敌,他也不会死战。
感觉对方未露杀意,他在硬接一招、身受重伤后,便倒地不起。
他并非无力再战,但明白装晕才是眼下最好的对策,所以他就顺势睡了过去。
当他再度醒来时,人就已经躺在原先分配的房间之中,胸口裹满绷带了。
察觉到伤势不轻,但也不算太重,他这才松了口气。
“真是多灾多难...我这是怎么了?”龙天行抚着胸口,隐隐痛感中透出一丝不真实,“来到大虞后竟接连遇到这么多事,莫非是因为之前强行拒绝了大机缘?”
那也是他第一次拒绝如此大的机缘,并不清楚是否会有后续影响。
但既然已答应拯救开封,便只能坚持到底,哪怕这本不是他这样一个筑基期修士该涉足之事。
“咚咚咚,赵大哥,你醒了吗?”
龙天行望向门口传来的声音,低头陷入沉思。
一处地下会场内,龙天行与灰雨萱戴着灰家出品的面具,穿行于人群之中。
场中人多半身着制式服装,只有少数如他们一般穿着自家衣袍。
龙天行仗着自己是病号,一路挤到前方,这才看见最前面站着一位腰胯大刀、面相和善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回以微笑。
这一笑让龙天行心中发寒。
对方正是昨日来找他的那人,显然是此地的头领。
而此处不像正经据点,加上高宗昨夜所述之事、自己夜间现身可能引发的后果...他觉得自己恐怕已经暴露。
之前在房中沉思时,他便想到了这一点,但考虑到对方选择将他带回,而没有直接放着不管,或者做什么,说明他另有打算。
他本来还想赌一把对方并未识破,如今看来恐怕难以善了了。
果然,中年人与身旁老者低语几句后,便走上高台,对下方说道。
“老夫雷岩,是本据点的临时站长,全权负责各位后续调度事宜。比赛即将开始,各位需听从安排,勿做多余之事。这些你们都知道,我不再多言。”
“现在我要说的是重点!”
“你们之中混入了卧底。我不知你们卧底来此有何目的,毕竟我们只是普通小势力。但既然敢来,我们也不惧。目前我们已经掌握部分线索,知道哪些人是卧底。若想从宽处理,最好主动站出来。”
他环视一圈,结丹初期的威压笼罩台下。见无人出列,语气转厉。
“你们耽误大家一炷香,这里这么多人,便是耽误了无数炷香!在场各位没时间陪你们耗!”
至此,龙天行再迟钝也明白了,这分明是要杀鸡儆猴,逼他主动现身。
唉,看来还是赌输了。
他心中暗叹,正要迈步而出,却被台上雷岩察觉,随即一道传音在脑中响起。
“小赵,别闹。”
“知道你心里还有怨气,但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就算想退出也不该用这法子。”
龙天行一怔。
传音确是雷岩所发,可内容为何如此奇怪?
果然,见依旧无人站出,雷岩大手一挥,一群制服装束之人冲入人群开始抓人。
不一会儿便押出十余人。
他先厉声训斥,声称会将他们“遣返”原处,并向其背后组织索要赔偿。
随后话锋一转。
“令人痛心的卧底事件暂告一段落。现在宣布一个好消息。”
“昨夜有贼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经过我方临时驻地,并意图行刺官家!简直无法无天,孰不可忍!”
“但我方成员,赵大,”他伸手一指,龙天行周围人群瞬间散开,只剩他独自立在中央,“及时察觉贼人,与之搏斗,引起众人注意。虽未能将其拦下,却令贼人在皇宫外便被解决,未造成更恶劣影响。为此,我们甚至得到了皇室嘉奖。”
“为表彰其精神,现特将赵大临时擢升为小队长。此职虽为临时,但日后返回原处或赴新任,皆可按同等职位或待遇转换。请大家为赵大鼓掌!”
“啪啪啪!”
热烈的掌声响起,只剩龙天行仍在茫然之中。
他们这是把那个神秘结丹修士的大喊,当成是我引起的了?
台下那老者则面色阴沉地盯着龙天行,似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随即向台上雷岩传音。
“雷老大,这小子没带证件,上一个甲方也已被灭,认识他的人恰好又都没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可疑。”
“这样做真的没问题?”
雷岩面上仍挂着温和的笑,一边鼓掌,一边微睁双眼,目中精光隐现。
“放心,我调查过他。”
“他背后的赵家也算有些势力的家族,他干的都是关系活,认识他的也多半有些地位。”
“那个站点出事之后,死的恰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普通人自然就无法给他证明了。”
“至于证件丢失,你看他那副傻愣的模样 靠关系的二世祖都这样,平时马虎惯了,反正有家族兜底。”
“他来这儿无非混个资历。”
“我之前试探过他,那副对钱财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像装出来的。”
“他既然确实有功,让朝廷给了我们方便,这段日子驻地能清闲不少,给点奖励也无妨。”
“而且横竖只是个临时工,过阵子就调走了,你要现在严查,还会涉及对方背后的家族,到时候反而是我们被查出形迹可疑,徒增麻烦了。”
“而且这临时队长的头衔有没有用,那是下家的事。”
“如今演这一出,既能提振士气,又不必真付出什么,你还怕一个啥都不懂的傻小子来夺权不成?”
对方听了,似乎也觉得有理。
这人不图钱只图名,而这虚名又影响不到实际,等于空手套白狼,还能收买人心,似乎并无不可。
但他依旧觉得龙天行身份存疑,坚持要亲自审查,大不了查的时候避开他的家族,只查他个人就好了。
他做事认真,雷岩却嫌他啰嗦。
二人平日里其实有些不太对付,这副站长虽表面服从,却经常做些画蛇添足的事, 既驳了他的面子,也没什么实际用处,就比如现在。
于是他直接交底。
“因为这小子行事乖张,所以官府那边早已开始调查他了,只是被我们的人压下去了。”
“连敌对方都咬定他是赵大,你一个自己人反而不信?”
“搞这些有的没的,反而会涣散人心。横竖只是个临时工,何必如此计较?”
“现在咱们被扫了两个基地,本来就缺人,这里面还有不少人是卧底不能用。”
“可你不去查卧底,反而揪着一个临时工不放,是不是还在生我抢了你位置的气?”
一听对方这么说,他的脸就更黑了。
不过对方看向他的时候,他还是露出了一个惶恐的表情。
“不敢,不敢,雷老大能坐这个位置,是众望所归,这也是我所希望的,怎么可能会升起嫉妒之心?”
“既然雷老大心中有所把握,那我自然是信任雷老大的。”
看着对方那副满意的表情,他也是满脸陪笑,直到对方转过头去,他才再次恢复了满脸的阴翳。
雷岩,等着吧,我会让你知道你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的。
有这么个蠢上司注定活不久,看来还是要早些跳槽了。
嗯,康王府倒是个不错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