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彧这人,一旦心里那层窗户纸被自己捅破,行动力是惊人的。
他不再躲着朝慈,反而开始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却又实实在在的方式,把人放在了心尖尖上。
变化是细微又无处不在的。
早上吃饭,朝慈碗里的糊糊永远是最稠厚的那份,底下还时常埋着个悄悄卧进去的荷包蛋。
严彧自己依旧啃着干硬的贴饼子,喝着他那碗清汤寡水的糊糊,仿佛理所当然。
一起出门上工,严彧不再大步流星地把人甩在后面,而是刻意放慢了脚步,保持着和朝慈并肩的距离。
遇到田埂湿滑或者有水洼的地方,他会下意识地伸手虚扶一下,等朝慈站稳了,又迅速收回手,耳根微红,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派活计时更是将“偏心眼”发挥到了极致。朝慈依旧被安排在轻省且相对干净的活儿上,但严彧现在会提前把工具给他检查好,确保好使不磨手。
休息时,他会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里面是严母特意晾好的、不烫嘴的温开水。
最明显的是在饭桌上。
这天中午,严母蒸了一碗金灿灿、嫩汪汪的鸡蛋羹,上面滴了几滴香油,香气扑鼻。
这在农家是顶好的吃食,通常是给老人孩子或者生病的人补身子的。
严母刚把鸡蛋羹端上桌,严彧就极其自然地拿起勺子,舀了最大最嫩的一勺,稳稳当当地放进了朝慈的碗里,动作快得几乎带风。
“吃。”他就说了这么一个字,然后低头扒拉自己碗里的咸菜,仿佛刚才那个举动再平常不过。
朝慈看着碗里那块颤巍巍、嫩得仿佛能掐出水的鸡蛋羹,又抬眼看了看对面耳根泛红、埋头苦吃的严彧,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什么也没说,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将那勺鸡蛋羹吃了下去,味道很好,香滑细腻。
严母在一旁看着,眼里带着了然的笑意,也不点破,只是乐呵呵地又给朝慈夹了一筷子菜。
朝慈能清晰地感觉到,严彧对他好,是照着“媳妇儿”的标准来的。
那种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呵护,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占有,也带着这个年代、这个环境下的男人特有的、沉默而坚实的责任感。
系统1314小声嘀咕:【宿主,目标人物行为模式已稳定切换至‘高度关怀与资源倾斜’状态。幸福能量收集效率提升至135%。根据情感模型分析,其行为动机为……】
朝慈在心里轻轻打断了系统:“十四,安静。”
他知道严彧的心意。
从村口大娘那句玩笑后严彧剧烈的反应,从他之前别扭的躲避,再到如今这润物细无声却又无处不在的关照,一切都不言而喻。
他只是……还不说破。
朝慈并不着急。
他经历过太多世界,见过太多炽热如烈火却转瞬即逝的感情。(在之前的世界里,朝慈有记忆,严彧没有哦)
喜欢一个人很容易,被一时的冲动和新鲜感吸引是本能。
但在这个保守而艰难的年代,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内心的悸动,更有外界的风雨和漫长岁月的消磨。
他在等。
等严彧不仅仅是用行动,而是能清晰地、坚定地将那份心意说出口。
那不仅仅是一句喜欢,更是一份经过思量、愿意承担后果的承诺。
所以,他依着严彧来。
接受他所有的好意,回应他温和的笑容,在他偶尔因为靠近而手足无措时,假装没有看见他通红的耳根。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从前更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亲昵和默契。
只是在这平静的表面下,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酵,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严彧看着朝慈安静地吃下他夹的菜,喝着他递的水,心里那点忐忑渐渐被一种满满的、踏实的感觉取代。
他觉得,就这样也好。
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照顾着,护着,日子总能这么过下去。
至于那句堵在喉咙口的话,他想着,再等等,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他却不知道,他以为的不说破是一种稳妥,而在朝慈看来,那恰恰是最后需要跨越的一道关卡。
春深日暖,杨柳拂堤。
严家小院里的日子,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静谧与暗涌中,缓缓流淌。
一个在笨拙地学着如何对一个人好,一个在耐心地等待着一颗心的完全交付。